请问,您能告诉我到汉堡音乐厅怎么走吗?
你是去听席夫吧?
对。
那你跟我走吧。
汉堡的冬天,夜色中风雨交加。
你是日本人吗?
不是,是中国人。
噢,Yundi Li, Lang Lang. 都不错啊,技术很棒。我有他们的CD。
您也是第一次现场听席夫吗?
这是第四次了,我喜欢他。他是真正的音乐家,一会儿你会明白我说的话。好了,这就到了,我还没买票,先走一步了,再见。
汉堡音乐厅,石头的墙面,绿色的圆顶,是那种在欧洲常见的古老风格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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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门厅,在通向大厅的台阶两旁各有一售票包厢。一边的窗口上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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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有Schiff, 人们静静地站队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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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有近期的音乐会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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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上有各种免费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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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门口有人检票,厅内分左右楼梯回廊通向音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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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在选购席夫的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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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之间是纪念牌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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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休息厅供人们等候小饮。许多身着深色西装佩带胸牌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向你打招呼。在进入音乐厅之前,先要在两侧的存衣处寄存大衣等随身物品。与存衣间相对,音乐厅的侧墙是一排进入厅内的木门。演出前半小时,工作人员打开进入存衣处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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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座位是在楼上8点的位置,靠左侧墙最后一排,因为是最便宜的票(40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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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厅内铺满红色的地毯,红色丝绒座椅。楼下有30排座位,中间没有纵向和横向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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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仔细观察的时候,刚才碰到的那位德国人又出现在身边。
多巧啊,你看我们又见面了。
这世界真小,我也很高兴又见到您。您的座在哪?
哈哈,我就在你前边。嗯,看你选的座位就知道你懂钢琴。少花钱又能看到手。
一点点,一点点。我只是很喜欢听钢琴。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席夫吗?他有贵气,讲究。像他弹过那么多巴赫的人不多,能像他弹得那么贵气的人就更少了。
您是钢琴家吗?
不,我不是。我是物理学博士,现在一家IT公司做。家里有架6'10'' Steinway,只要有时间我就要弹一弹。
我家里有一架5'40'' Vivace,儿子在弹。
哈哈,会不会是又一个Yundi Li。
希望如此吧。
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钢琴是什么牌子的吗?
当然是Steinway,尤其对你们德国人来说。
错了。我在很多地方弹过很多牌子的钢琴,我认为最好的就是意大利的Fazioli
起码和Steinway一样好。音色和做工简直没得挑。
( http://www.faziolipianoforti.it/homeen.html )
是吗?我还没见过这个牌子的琴。
7:25铃声响了,厅内两侧的门全部关闭。灯光徐徐变暗,人们静了下来;没人走动,未见一个小孩。(事实上,演奏过程中甚至极少有人咳嗽)
我轻声地问:
如果前边一排没人来,我们是否可以坐过去?
理论上讲不可以,在楼下绝对不可以,因为我们没花那么多钱。不过,在楼上,管它呢,走... ...
我指了指表:7:35,他晚了。
在汉堡,通常音乐会都8点开始。他可能还在拼命地练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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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响起... ...
席夫老了,头发都花白了。他面向观众,微微躬身,落座,摆好手形,果断地弹出了法国组曲No. 4 Allemande的第一个音符。没有迟疑,没有做作。
我感到一粒粒的琴声在空气中萦绕、回荡,滋心润腑。我从没听到过这么厚润清朗的声音,在最初的一段时间,我调动了所有的神经细胞去感受,去品味,去满足。人的想象力是如此的贫乏,语言是如此的苍白。至此,那声音在我心中为钢琴音响设立了唯一的标准。
席夫弹着琴,仪态端庄,没有表情,也没有大的动作。
听他的巴赫,你能感觉到他已然把他的理解发挥到了极致。触键、力度、层次、走向,无一处不讲究,无一处不充分。不温不火,中规中矩。
听他的贝多芬110仍然像他的巴赫。... ...是啊,为什么仍然像他的巴赫呢?
8:25, 幕间休息。
你看,我想你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我说他是一位真正的音乐家了。他知道怎样用声音去创造美。其实,巴赫的英国组曲,法国组曲和Partita 中的旋律基本都是来源于民族舞曲,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很优美平和的民间曲调,而且,当时使用的都是小型的键盘乐器,不会有很大的声音。所以,为什么要用那么大力呢?所以,你看他很轻巧,对手的控制非常讲究。甚至到了贝多芬110的第二乐章,要是年轻时的Pollini,或是有年轻霍洛维茨之称的Volodos,或是...嗯 ... Lang Lang,那就非砸琴不可了,可他从不砸琴。我喜欢他。
(是啊,可能不光是你喜欢,汉堡人可能都喜欢他。德国四分之三的千万富翁住在汉堡,十个汉堡人里就有一个百万富翁,你们太富裕了。你们享受着完美的社会保险,你们太轻松了。除了法定假日,你们一年有35个带薪假日,公司和政府部门经常在下午就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你们太悠闲了。你们的法律中连院子的篱笆要多高,门前的雪由谁扫都规定得清清楚楚,你们太理性了。巴赫和席夫的这种平和,轻松,超脱,理性,不正是你们生活的真实写照吗?)
席夫在技术上也有他的创新。在弹Partita时,他右手的四个手指同时打出了两个... ... (我没听明白)
8:45
巴托克Sonata Sz.80
席夫依然有条不紊,老态中庸。我心里在为他加力,你为什么不肯使点劲,你的左手用力啊,你砸呀,为什么还不砸?你不能这么软绵绵,慢悠悠,这可不是巴赫,这是巴托克啊!我知道你们是同胞,可巴托克这首奏鸣曲的一、三乐章每一个音符都散发着野性,冲突,激情,火光四射,震撼人心,哦,天啊。
第三乐章席夫逐渐兴奋,速度力度都上来了,最终达到了一个高潮,迸发出唯一的一次闪光。人们欢呼,鼓掌,跺脚。哎,席夫真应该感谢他的同胞给他写了这最后的乐章。
接着,巴赫又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Encore是贝多芬的109,依然不“砸”,少有激情,乏善可陈。
曲终,席夫依然是微微躬身,向大家致意。
您能说说他的巴托克吗?
这个曲子我不太熟悉,不过,观众很喜欢。
我觉得第一乐章他弹得很乏味,这样的曲子不适合他。我很难想象他在卡内基会怎样。
好像你很熟悉这作品。
是的。非常熟悉。因为,在大约两年前,我14岁的儿子就已经弹下全部三个乐章。我已听过无数遍。
啊?是吗?那他一定有一个非常好的老师。
是的,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钢琴家,音乐家。
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E-mail。我得知,他是一家IT公司的CEO,他邀请我今年参加他的家庭音乐会,最好能带上我的儿子。
(注:所有署名内景照片为音乐会后补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