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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朗香港畅谈录(请勿转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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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郎朗你好!这次在香港开独奏会,演奏曲目有哪些啊?

郎:这次独奏会,我将弹舒曼的“阿贝格”变奏曲、海顿的C大调奏鸣曲和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奏鸣曲,这是上半场。下半场弹谭盾的《八幅水彩画的回忆•忆》,肖邦的夜曲,以及李斯特根据莫札特歌剧《唐璜》改编的“唐璜”幻想曲。

M:谭盾这首《八幅水彩画的回忆•忆》是新作吗?

郎:不是,《八幅水彩画的回忆》是他在1978年写的。(M:那时候他还很年轻!)现在他也还很年轻,而那只是他更年轻的时候(笑)。那时候他在中央音乐学院上学,是在我出生四年前写的,我是1982年出生。在我第一次弹完这部作品给他听之后,他就说:“你来给我做它的世界首演吧!”

M:谭盾成名很早,在中央音院念书时写的《离骚》、《风雅颂》以及后来旅美时写的不少作品如《鬼戏》、《道极》、《九歌》、歌剧《马可勃罗》等都反响很大,而让他真正名闻天下的无疑还是他那部比较大众化的作品,也就是他给电影《卧虎藏龙》写的配乐。说起来谭盾的作品可真是不少,每年都有新东西,那么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弹他这部1978年写的旧作《八幅水彩画的回忆》呢?你特别喜欢它吗?

郎:是的,我很喜欢谭先生这部作品!标题里面的“忆”就是指“家”,表达的是对家乡的回忆,整个这八首曲子都是。我觉得这部作品写得非常有诗意。对我自己来说,这部作品特别令我感动。在我弹这八首曲子的时候,它会提醒我从什么地方来,会提醒我自己是从中国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而且,它非常有“家乡”的味道,有那种想念家乡的“赤子之情”的感觉。

M:虽然你不是湖南人而是辽宁沈阳人,但是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也同样有一种“家”的感觉?

郎:对,是这样!

M:那你最早接触谭盾这部作品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有个什么契机呢?

郎:最开始的时候是我看到了这部作品的谱子,就弹了一下。最开始我弹的那一首曲子叫做“云”,也就是“行云”。当时,我刚弹了几个小节,就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觉得它写得非常美,而且完全是一种印象派,觉得它跟德彪西、拉威尔在风格上很像,会把人带到一种富有朦胧色彩的旋律印象里!

M:你觉得它的旋律与和声有什么特点呢?

郎:我觉得它追求的整个形象是偏印象派的,但从和声上来说很“中国”,很传统,是很传统的五声音阶。德彪西有很多曲子也写得很中国化、东方化,而谭盾这部作品更明显,旋律很中式,让人感到离自己的“ROOTS”也就是“根”很近!

M:你在弹这部作品之前对谭盾有多少了解?

郎:我认为谭先生确实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世界闻名。以前我也听过他的《交响曲1997•天地人》、歌剧《马可勃罗》以及电影配乐《卧虎藏龙》。但是交响曲和钢琴曲毕竟还是不一样,相比之下,钢琴曲更能打动我一些,因为我首先是一个钢琴演奏家,有时侯更注重钢琴的作品。谭先生这部《八幅水彩画的回忆》本就完全是为钢琴写的,是他的作品1号——OPUS 1。

M:你最早弹他的作品就是这部?当时你是拿的印刷好的乐谱吗?连谭盾自己都没有想到你会弹吧?你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当时谭盾是什么表情?

郎:我最早是在纽约的一次新年聚会上弹的这部作品。当时用的就是印刷版的乐谱,已经出版了的。当时他的确很惊讶!我们之间,用英文说是“CHEMISTRY”,也就是化学反应!当时我弹完之后就被他的音乐吸引了,而他也被我的演奏吸引了!我们俩马上一拍即合!在那之前,我只是知道他的名字,甚至都没见过他。可这一下,马上就“CHEMISTRY”了!(笑)这次他在作品上加了个题献,说要献给我。我的这次巡演也是《八幅水彩画的回忆》的世界首演,而且是整个八首乐曲的首演。当然以前可能有些钢琴家弹过其中几首,像“云”和“小豆之舞”等等,但我现在全都弹!

M:其实谭盾也曾说过你们那回初次会面的情景。你弹这个作品,别人并不知道你弹的是什么曲子,但他自己一听就“震”了一下——这是他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时候的作品啊,现在一个比当年的他还年轻的旅美东北小伙子会来弹它,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才很投缘吧?

郎:是啊,哈哈!(大笑)

M:谭盾这部作品《八幅水彩画的回忆》,从根本上来说,如果让你来给它分类的话,你会把它归入什么范畴?比如说,它不是纯正的西洋古典,也不是纯粹的中国音乐。无论在意识上还是表现形式上,它都更靠近哪一类呢?

郎:我觉得这很难说!你可以说它是中国的现代音乐,因为它毕竟是谭盾上学时候写的,是印象派的并且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现代作品。

M: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作品中最要紧的就是一种“家乡”的感觉?

郎:是!这是一种•••就像当年德沃夏克写《自新大陆》交响曲一样,完全就是一种思念家乡的情感,还有一种爱家乡、热爱家乡文化的思想,把思乡之情写出来了!

M:那你说这部作品的艺术价值又如何呢?

郎:现在谭盾已经非常非常出名了,但是像他这部OPUS 1处女作总是非常特殊的。对一个作曲家来说,第一部作品肯定是会令他记忆犹新的!

M:现在国际和国内对谭盾的作品还是有不小争论的。想必你也知道谭盾与卞祖善先生在电视节目中有过一次著名的冲突?

郎:这个我不太清楚,所以我没法说。

M:那我这样问你吧:谭盾现在的作品经常采用MULTI-MEDIA也就是多媒体的表现方式,比方说随手取用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让它们发出任何不可思议的音响,比如说他的“纸乐”《金瓶梅》和“水乐”•••那么你个人怎么看待他这种表现方式呢?他这种表现方式的效果在客观上不可否认地缺乏一种可确定性。这与传统的音乐不同。就传统音乐而言,一个指挥、一个乐手看到谱子就有了概念,知道自己该怎么演奏,奏出来会是什么音色,会有什么旋律与和声效果,而观众如果熟悉作品的话,也会大致了解作品演奏出来会是什么样子,怎么着也不会差得太远。可谭盾的东西就不同了!

郎:我觉得现在还很难判断现代音乐的发展究竟应该怎么样,但我坚信谭先生的多媒体这种形式我很喜欢!因为古典音乐需要打破界限和框框,尤其是古典音乐不仅要面对中国市场,而且要面对全世界!这样一来,就得让各种文化来接受你!而现在,有些现代音乐你一弹出来,很多人就听不懂,说你搞的这是什么东西啊?而听贝多芬,听柴科夫斯基,人们就有“好”这个概念,因为它们有很强的吸引力!所以我觉得现代音乐这种多媒体做法就很好!其实不光是多媒体这种表现手法,我觉得如果人想到什么主意都能用上,那我们的社会才能进步,我们的古典音乐才能继续放光,才能继续出现像贝多芬和莫札特那样的伟大人物。要不然,如果专门写那样无调性的东西,走的完全是比较死板的路子,我觉得很难进步!为什么我觉得中国在21世纪非常有发展?因为我觉得有些作曲家而且是非常爱国的作曲家能运用自己的中国文化背景来发展这种现代音乐,这是非常成功的!现在如果是要德国再来发展一些新的音乐,我认为很困难,因为他们的底子已经用完了,他们还有什么能够用的呢?他们已经涌现了太多伟大的艺术家了!他们已经到了一个“瓶颈”!

M:你的意思就是——一切为了表现,一切为了创新,一切为了发展,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是“不择手段”?(笑)

郎(激动起来):不能说是不择手段,但是我们就是需要新的发展!像莫札特,在他那个时代,也有很多人反对他的东西。像德彪西,刚做出他的印象派,就被当时的学院派骂得“狗血淋头”。还有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这么伟大的一部作品,当时竟然被安东•鲁宾斯坦骂成是“垃圾”一样的东西••••••我觉得要想创造一些新东西的话,因为它是先锋派,肯定地会受到冲击。但我想应该看一百年以后大家对你的看法才行!如果没有一点刺激、没有一点波澜的话,也不会创造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个人必须经历一些波折才能达到一定的境界,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音乐也是一样。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M:你现在是21岁了,(郎:对,已经21岁了,6月份满的!)已经成名于世界,那么你人生中肯定有些人和事是对你影响重大、至关重要并且令你不能忘却的!我想问你:迄今为止,你的人生中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最宝贵的机会是什么?

郎:我最难忘的事应该是在1999年。当时我17岁,作为替补与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演奏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当时是由斯特恩大师介绍上台的。那真是令我最难忘的一天,因为从那天开始我步入了世界乐坛。我完全觉得那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要说“最宝贵的机会”,也可以说是这件事。这很难说!机会这个东西应该综合来看,不是说一个机会就能让你成功,但是这个机会对我来说肯定是最难忘的,因为正是它使我走向了世界!

M:你说你自己从根本上来说是不是一个“幸运儿”?

郎:我觉得“走运”只是一个方面。可以说我的发展一直是很走运很顺的。你想想,世界上有那么多弹钢琴的,你要想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而且走向世界,那真是很难很难的!但我走出来了做到了,所以我说我自己是幸运的。但是,并不是说光靠幸运就可以的,必须靠实力,尤其是在国际乐坛上!不管你怎么幸运,你总得弹琴吧?总得弹好琴吧?(笑)(M:手底见真章!)对,成功完全是在台上出来的!在去美国之前我参加了很多国际比赛,而且得了很多次第一名,但是在到美国之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比赛。成功确实包括了很多,确实要勤奋练习,要非常非常有天分。很多人说成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加上百分之一的天才,我也承认这一点,但确实也要有机遇,而且有老师的辛勤培育和家长的协助,这样才能成功。从开始弹琴到现在,每次演出我都会争取把我最好的水平发挥出来!当然同时学业是很要紧的,不能荒废学业,演出与学业必须兼顾。所以我非常累,坐飞机的时候我还会拿着书看、写作业,但这确实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关于我的文化课学习,因为我经常在演出,所以我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经常替我补习。他是费城市的副市长,名叫迪克•杜兰,是我的文化课老师,教我英语文学,主要是那些大型文学著作和历史。我觉得我很幸运,能有这样一个非常好又非常有学问的一个人来帮助我进修文化。一个钢琴家所需要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不单是生活上的经历,而且也确实要从各个方面来吸收营养。要想做一个真正的大艺术家,不但要有卓越的技巧,而且要有内在的学问,还要做真诚谦虚的人,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高,要本本份份、非常谦虚地跟人接触!

M:你最感激的人是谁?只准选一位来说!

郎:虽然有很多不同的人我都很感激,比如我在国内上学时的各个阶段的老师,但如果要我只选一位来说的话,那就是我美国的老师盖瑞•格拉夫曼,也就是CURTIS音乐学院的院长!真正地让我走上职业化道路并且使我在国际乐坛展露锋芒的,就是我这位美国犹太裔老师。我现在有几个老师很重要,一个就是格拉夫曼,另一位是钢琴大师兼指挥家丹尼尔•巴伦博伊姆,还有一位就是钢琴家兼指挥家埃申巴赫。

M:那你的父母亲呢?

郎:我的父亲和母亲对我来说肯定都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你如果让我只选一个人的话,我就说是格拉夫曼。毕竟所有人都应该感激父母,这已经是不用讲的了!父母对儿女的付出没法计算•••

M:当时你在北京中央音院附小念书,你爸陪读,家里的经济就完全靠你的母亲撑着吧?

郎:几乎就是这样!确实是很苦,所以我说我确实幸运,但不能什么都靠幸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M:你三岁开始学琴,九岁进了中央音院附小,从此就没离开过钢琴。而你父亲也一直陪着你,甚至大家都知道——往往你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你父亲郎国任就“猫”在教室外面窗台下“监听”•••他这种执着的心态和这种殷切的希望对你造成的压力肯定是非常非常大的。从这一点来说,你觉得你的童年幸福吗?

郎:两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在家乡沈阳就给我买了钢琴。我三岁开始跟我的父亲学习,四岁的时候真正有了第一个老师。第一次坐在琴凳上的时候,我马上就喜欢上了钢琴这种乐器,觉得它的声音非常美妙,而且八十八个键有黑有白,挺有意思!坐在钢琴前我觉得有一种魅力,一直想好好弹琴并且成为一个钢琴大师,所以我刚开始学琴的时候也是非常自觉的!我觉得我的童年很幸福,因为我自己非常喜欢弹琴,我热爱音乐。累点就累点呗!那你说练体操、踢足球累不累?打排球累不累?弹钢琴总还没有累成那个样子,会累得爬不起来吧?你总得跟干别的专业的人比一比吧?(笑)

M:迄今为止,你感到最得意的个人成就是什么?

郎:那应该是我作为第一个中国钢琴家与世界一流的柏林爱乐乐团以及美国五大乐团合作了!我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中国人!跟柏林爱乐合作是明年,合同已经订了,是与SIR SIMON RATTLE也就是西蒙•拉特尔合作,做他们的闭幕演出。这个音乐会,整个欧洲的电视台都会来转播。西蒙•拉特尔现在是最红的指挥,不仅代表年轻一代,而且是当今古典音乐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哈哈,“拉脱”!(他故意把拉特尔的中文译音说成“拉脱”,露出了开心的笑,神情里终于透出了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孩子气)近几年,我先后和美国的一流乐团如芝加哥交响乐团、费城交响乐团、克利夫兰交响乐团、洛杉矶爱乐乐团以及欧洲的著名乐团如圣彼得堡爱乐乐团等有非常好的演出合作,指挥家包括埃申巴赫、特米卡洛夫、弗兰茨•维尔金•穆斯特(新的克利夫兰交响乐团的总监)以及巴伦博伊姆等。这些伟大的指挥家和伟大的交响乐团都有一种强大的感染力,这种感染力深深地启发着我这样的独奏家,与此同时,好的独奏家也会感染一个好的指挥和一个好的乐团,这样大家才能互相传递灵感,创作出更好的音乐,所以跟他们在一起我的收获也非常大!而且他们这些大指挥家从经验上和艺术家的气质上都确实给了我这样年轻的独奏家以非常多的灵感和启发!

M:说到演奏的成名曲,你自己说应该算是哪一首呢?老柴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算不算?

郎:那算是一首!我9岁就开始弹它了,它肯定算是一首。13岁的时候,我靠弹它获得了柴科夫斯基青年钢琴比赛第一名。反正这曲子对我的成长是很重要的,我从两岁起就开始听它,很多年了!

M:你觉得自己弹这首曲子的时候,与别的钢琴家的理解、技巧运用和处理有什么不同吗?

郎:那当然不同了!要是每个人都大同小异的话,那还弹什么琴呢?说起这首曲子,我还真是很幸运!因为这首曲子弹得最有说服力的还是霍洛维茨,而我的老师格拉夫曼就绝对是霍洛维茨相当棒的学生,所以,我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巴伦博伊姆与阿瑟•鲁宾斯坦也是师生关系,特别好!在这次录音之前,我们做了很细的调查,把各种钢琴学派都集中在一起来研究。我们研究了古代大师以及上一代大师对这首曲子的诠释,再加上巴伦博伊姆自己就是一个伟大的钢琴家,所以我们找好了自己要走的诠释道路•••但是最后,我还是尊重了柴科夫斯基的原作中所有要表达的东西。这首曲子里面蕴藏了很强大、很深邃的感情,是很“EMOTIONAL”(“情绪化”之意——作者注)的!所以你只要把它的力量、它的强大的震撼力带到你的心里来弹它,这首曲子就不会难弹!我接触这首曲子已经很多年,有时侯我感觉——我也不想夸大这种感觉——它已经跟我形成一种默契的反应,弹起来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M:在TELARC出版的你第一张个人唱片里,你特意选弹了巴拉基列夫有名的的一首高难度作品《伊斯拉美》,那你是不是对巴拉基列夫有偏爱呢?

郎:哦,那是误解,我从来没有偏爱巴拉基列夫。我弹《伊斯拉美》只是因为它难弹——它不是号称“世界第一难”吗?李斯特改编的《唐璜》也被称为“世界第一难”。巴拉基列夫这首曲子我是喜欢弹,但绝对不是不弹它我就活不了的那种,还没到那种份儿上!的确,它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因为它很有挑战性,而我喜欢挑战!但是,要把它弹好肯定很难,不光是技术要求很高,而且最考人的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么“乱”的一首曲子弹得简单!这首曲子太乱了,层次感特别突出,是那种野蛮的大的“CONTRAST PIECE”也就是大型对比性曲目!你要想想怎样才能把它弹得特别细致,弹得像贝多芬奏鸣曲一样非常感性。这首曲子有些地方太“粗”了一点。巴拉基列夫不是柴科夫斯基,不是拉赫玛尼诺夫,不是肖邦也不是李斯特,所以你得把他弹得比较细致!

M:在你这张DG新碟里,除了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你还弹了门德尔松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样选曲是DG唱片公司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决定?

郎:是我的,这绝对是我自己的决定!因为弹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能显示一位艺术家的宽阔心胸和驾驭大型作品的能力,而门德尔松则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他这首钢琴协奏曲听上去跟莫札特的很像——不是有人开玩笑说莫札特有27首协奏曲,而门德尔松这首就是莫札特的第28首吗?它完全是以小块点著称的!一个人如果能够把柴科夫斯基和门德尔松这两部钢琴协奏曲录在一张唱片上而且弹得好,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门德尔松这部作品非常美,是一个“FLASH”(意思是“闪光的东西”——作者注),它的风格处理和“TOUCH”也就是手指的触键与柴科夫斯基的完全不一样——打个比方,就像拿一辆美国汽车和一辆日本汽车作对比•••我觉得在我这张新碟里同时收这两部作品可以体现我自己的两种处理风格。

M:今年10月1日是霍洛维茨诞辰100周年。你对霍洛维茨的钢琴演奏风格怎么看?你有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目标?

郎:我平时最崇拜两个钢琴家,一个是霍洛维茨,另一个是鲁宾斯坦。我觉得霍洛维茨是全世界弹琴最有个性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有个性了!不管霍洛维茨弹什么曲子,你都能看到霍洛维茨那个“大印”在里面!不管是弹莫札特,还是弹拉赫玛尼诺夫,或者弹肖邦•••不管是弹什么,你都可以看出他在里面的“签名”!所以他也是一个有争议的钢琴家,有人觉得他个性太强,觉得他有时在理解上没有按照原作来。但我觉得霍洛维茨作为一位艺术家来说,是上个世纪最令人难忘的人,因为他给钢琴带来了太多的享受•••他跟鲁宾斯坦完全是两码事!鲁宾斯坦完全是另一种艺术气息的大艺术家。他们俩我觉得同样重要,但我觉得霍洛维茨的个性是全世界最强烈的!这是没话可讲的!他的艺术个性简直是了不得!而且可以说他的技术是无人能比的!鲁宾斯坦在很多别的技术上可能有一些优越,但霍洛维茨所具有的一些超技技巧则是他也不能比的!像霍洛维茨弹《卡门变奏曲》或者《星条旗永不落》,则完全是一种“MAGIC”,确实是“魔术”!当你听他唱片的时候,你真是会惊叹——这个人到底有几只手?

M:这次DG公司为纪念霍洛维茨诞辰100周年出了双CD加一张DVD的纪念套碟,取名就叫做“THE MAGIC OF HOROWITZ”。

郎:完全正确!正是“魔术霍洛维茨”,一点不错!

M:你跟傅聪先生也有过接触?

郎:那当然!每次我去伦敦的时候,傅先生都会来现场观看,给我鼓励。

M:我听他说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看过你和特米卡洛夫指挥的俄罗斯圣彼得堡爱乐乐团合作演出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也就是你的第二张TELARC唱片所收录的那场?

郎:是的,那是第一次!后来我开独奏会的时候他也去了!我很喜欢傅先生,跟他关系特别好。傅先生是一个真正热爱艺术的艺术家!

M:他跟我聊的时候对现在一些年轻一辈的演奏家作了评论,并且把你和李云迪作了比较,说了他的个人看法。你自己现在可供演奏会用的曲目有四十多套,还涉及到各种不同的乐派各个方面的作品。那么你觉得作为一个有风格的演奏家来说,是应该专攻某个乐派和作曲家的作品?还是应该广泛涉猎,甚至是主动挑战高难度作品?比方说你,不为别的,就因为它是出了名的难弹,所以你就是要挑战它,要征服它?

郎:当然是有挑战性好啦,那还用说?要是光会弹一两首作品,那还叫什么水平啊?我说这话没有任何敌意,但是要成为一个全面的艺术家,越多的作品你弹得越好,那就证明你水平越高!当然是这样,这很明白!如果是专弹一个人的作品,就练那一首,那当然不难啦!可那又有什么挑战性?一首曲子练长了自己都烦!就我而言,我很难专门对一个东西感兴趣,因为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你要对很多不同的事物感兴趣才能成功!我希望我能弹所有作曲家的曲目,当然我现在弹得最多的是德国作曲家勃拉姆斯、莫札特、贝多芬、海顿、巴赫、舒曼、门德尔松以及俄罗斯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柴科夫斯基、普罗科菲耶夫、巴拉基列夫、斯克里亚宾的作品,同时我也非常喜欢法国的音乐,象德彪西、拉威尔、弗雷,或者是西班牙的音乐,比如格拉纳多斯和法雅。我现在也一点点认识到美国的现代音乐也是很有意思的。我觉得我现在还需要时间来把所有作曲家的作品陆续学好!

M:最近你还跟哪些世界名团合作演出过吗?

郎:今年夏天跟美国五大乐团刚刚合作演完,是在两个月时间之内,弹的曲子有门德尔松、拉赫玛尼诺夫、柴科夫斯基和肖邦。

M:关于谭盾的《八幅水彩画的回忆》,你有没有计划要把它录成唱片?

郎:那当然了!我的第二张DG唱片还准备同时出DVD,在卡内基音乐厅,投资一百万美元,里面会收《八幅水彩画的回忆》,还有一些别的作品。

M:那好,我期待着早日听到你这张“未来”的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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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UREK弹哥德堡变奏,是我最喜欢的诠释。

   苦心孤诣钻研艺术真谛的人,毫无疑问是值得我们敬仰和尊重的。

    郎朗还年轻。他的偏好与见解只代表他个人,他有发表他自己意见的权利,正如这里的乐友们都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一样。他姑妄言之,各位乐友姑妄听之且言之可也,潘兄的见解是他的内心感受,而小费的意见亦是直抒胸臆,都在正常的讨论交流范围之内,包括MOKA的三言两语,也道出了他眼中的郎朗···只是在这样的讨论中,最好不要有楼上那种犀利的反诘,这样容易伤人,就失去了讨论与交流的本意。

    在写这样一篇访谈录的时候,我只是实录我和小郎谈话时的内容。小郎说话是比较轻松随意,特别是在这样的二人谈话场合(不是记者招待会),不会像记者招待会那样“端”着,但这并不表示他所说的话没有经过大脑。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方式,每个人都有基于自己的阅历、学识和偏好而得出的观察结论,实在不必求同。

    小郎在德国作品方面也花了很多时间与精力去钻研,包括现代作品。我想他得出所谓“底子”的结论应该是经过了他自己的归纳与思考的,不一定就是“信口开河”。不管怎么说,各执己见还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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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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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美国化了,美国人的优缺点他都学了。所以,很多人会因为他的优点而喜欢他,也有很多人会因为他的缺点而不喜欢他。过去,现在和将来有很多像他一样成功的年轻人,可像他一样夸夸其谈的年轻人却不多。看来德国是不值得他来了。

图雷克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巴赫。你如能深入地了解她,你会体会到艺术的价值和真谛,与名利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去年,听到她辞世的消息,我流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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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也许不能苛求那么多。他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走,随着人生阅历和生命体验的丰富,很多东西会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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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真实、坦诚的对话,朗朗前途无量,作为中国人是值得高兴的,谢谢mydi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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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堆 在 2004-3-14 12:03:21 发表的内容
他是否修成正果由你说了算?


我哪句话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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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PAN 在 2004-3-14 13:18:13 发表的内容
我对朗朗的好感是看他演出和听他的琴音所得的第一印象,,看到mydisc 的采访令我有所加强。如此年轻便有此等艺术修养和成就,并且还不断谋求进取,难能可贵。能得到国际上一定程度的认可不可能是靠个人或传媒吹出来的,继续努力,必修正果。


这里就不讨论能力问题了。毕竟这里大家都是局外人,了解信息不多。我也承认,“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既然讨论开来了,在mydisc的访谈录里,我觉得朗朗议论到的“现在如果是要德国再来发展一些新的音乐,我认为很困难,因为他们的底子已经用完了,他们还有什么能够用的呢?他们已经涌现了太多伟大的艺术家了!他们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这段话,有点欠周详了。

这里考虑到是采访时的说话,所以我可以理解朗朗当时的瞬间想法。我并无深入研究西欧现代艺术,但是我很肯定,他们的音乐,目前没有“底子用完”这类的苗头——这一点无需我来辩护,因为早有才学远超过我的人来代替我这样做了。甚至可以问一问,“底子”是什么东西呢?mydisc兄当时如果反应得过来,可以继续追问一下?其实他要论述谭盾的艺术观,不必用“别无他路,唯独此路”的方法来着手,并且这个法子实在不高。

换一个角度来看,朗朗这席话相当容易引起界内的争论,并且我看他也难以应付。他在中国说这番话尚可,假如他在德国接受采访时说这样的话呢?就好比说假如斯特恩当年访华的时候说:“中国的传统音乐肯定发展不起来,你们已经没什么选择了,一定要借助西洋的元素才能找到出路。”,那可能接踵而来的就是中国民族乐界的口诛笔伐啦。

的确从mydisc兄的访谈录,可以看出朗朗性格爽快,并且已经学会了思考,这点在同龄人里是比较出色的了。正如朗朗自己所希望的,是要把文化知识补上——他也知道,没有深厚的文化功底,弹钢琴的人最多只能是一位钢琴演奏员,要想成为“大师”,路途还将遥远。

目前古典音乐界里的商业,是会毁人的。目前社会赞扬之风比以往盛行,辅以商业包装,我想任是意志坚定的艺术家都难免受其影响,于是我觉得过于postive的情绪,不利于一个艺术家的成长——克莱本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可能有人觉得我喜欢提negative的建议,是否有妒忌他人的倾向?这里我可以很坦白地说,没有。首先文艺界的事情与我的利益无任何关系、冲突;我目前在我自己这块领域可以说过得很好,出路相当之好,不会有“怀材不遇”的情绪。因此我的讨论,都是以“让被讨论的对象走得更好”为目的。
最后编辑felix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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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朗朗目前最好考虑换一家唱片公司——因为听他录制的唱片,我无法将他跟mydisc兄访谈录里的他联系起来。并且这还有一个副作用:我可能因为他在唱片里的表现,不会去花钱听他的音乐会了,尽管媒体宣传中的他比较牛。

    什么时候我可以仅通过听他的琴音,而不是靠目前的媒体宣传来感受他,他就算是真正修成正果了。期待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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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lixcat 在 2004-3-14 11:19:44 发表的内容

    什么时候我可以仅通过听他的琴音,而不是靠目前的媒体宣传来感受他,他就算是真正修成正果了。期待ing!


他是否修成正果由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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