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样板戏
跟《驯兽》相比,拍摄《京剧唱腔音乐》则另有特色:
所谓“京剧唱腔音乐”,是用乐器模仿京剧唱腔,使乐器演奏人声化。拍摄《京剧唱腔音乐》,是可以起着开阔乐器演奏技巧,发展中国民族音乐的重要作用。
要做到乐器演奏人声化,是很细心的创作。要学得象,要有韵味,要体现出京剧唱腔中的不同流派,不同风格。
拍摄《京剧唱腔音乐》是一道难题:与《驯兽》相比,《京剧唱腔音乐》的场面要小,演员又是一直坐在那里,不像动物那样大幅度地来回运动。然而,动有动的难拍之处,静又有静的难拍之处。
《驯兽》是热热闹闹的影片,而《京剧唱腔音乐》则是静静欣赏的影片;
《驯兽》拍的是不听话的“演员”,而《京剧唱腔音乐》则是拍摄“很听话”的演员;
《驯兽》以短镜头的主,快速切换,而《京剧唱腔音乐》则以长镜头为主,场景单调。
拍摄《京剧唱腔音乐》,往往从头到底是一个演员,一种乐器。
拍摄项斯华的古筝演奏《文姬归汉》还算好办,因为古筝很大,而且横放,与演员成“十”字构图,画面比较容易处理。
拍二胡演奏,特别是拍高高瘦瘦的雷胡,像一根电线杆插在那里,画面很难处理。
为了不使画面呆板,我想让摄影机绕着演员徐徐转摄。但是,当时我们没有圆形的轨道可供摄影机转摄,而且一旦转摄,要有很大的布景片作为背景。何况拍摄是在上海政协小礼堂中进行的,礼堂很小,景深不够,镜头也不能大幅度摇摄。
为了在这样小的地方也能拍出较大幅度摇摄的镜头,我想出了“土办法”:让演员坐在圆形转台上演奏,拍摄的时候徐徐转动圆形转台,摄影机放在镜头车上相对横移,终于拍出了从演员左侧脸摇摄到右侧脸这样较大幅度摇摄的镜头,也就拍出了类似转摄的效果。
记得,如今成为著名二胡演奏家的闵惠芬,就这样坐在转台上拉二胡——唱腔音乐《空城计》,拍下了长达几分钟的转摄镜头。在拍摄转摄镜头时,灯光、挡光板都随演员的转动而跟移,效果很好。看样片的时候,厂里很多“同行”问:这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
后来,我不用布景片作背景,改用往白色幕布上打色光作背景的方法,拍出来更透、更鲜,可使背景颜色上深下浅,色彩柔和,有空间感。
记得,闵惠芬向我讲解演奏的内容,并把唱词写在我的导演笔记本上。
《柴桑口》又称《卧龙吊孝》。京剧唱腔音乐《柴桑口》是根据言菊朋演唱移植的。演奏者闵惠芬,伴奏尤继舜等。用二胡演奏。
据《三国演义》第五十七回《柴桑口卧龙吊丧》,故事情节大致如下:
诸葛亮三气周瑜,终于把周瑜气死。周瑜死时才三十六岁,连叫数声“既生瑜,何生亮?”而亡。诸葛亮闻周瑜死,便与赵云引五百军,具祭礼去柴桑口吊丧。周瑜部下欲杀诸葛亮。因见赵云带剑相随,不敢下手。诸葛亮在灵前亲自奠酒,跪读祭文。祭毕,伏地大哭,泪如涌泉,哀叹不已,以至使东吴众将也不得不说:“人尽道公瑾与孔明不睦,今观其祭奠之情,人皆虚言也。”
闵惠芬把《柴桑口》唱词抄给我:
见灵堂不由人珠泪满面,
叫一声公瑾弟细听根源,
曹孟德领人马八十三万,
擅敢夺东吴郡吞并江南,
周都督虽年少颇具肝胆,
命山人借东风在暗地成全,
料不想大英雄不幸命短,
直哭得诸葛亮肝肠痛断,肝肠痛断。
都督啊!
这里,诸葛亮吊孝既是假惺惺的,但看上去又有几分真的。用二胡演奏时,正是表现诸葛亮这样的表情,刚柔相济。唱段中分二黄、反二黄,倒板,回龙等。
京剧唱腔音乐《文昭关》是根据杨宝森演唱移植的。演奏者闵惠芬,伴奏尤继舜等。用二胡演奏。
《文昭关》是写伍子胥过昭关的故事。伍子胥是春秋时楚国人,他的父亲伍奢、哥哥伍尚均为楚平王所杀。伍子胥取道昭关想逃往吴国。昭关现在安徽含山县西北。春秋时为吴楚之间来往要地。当时,昭关上挂着伍子胥的云图(即画像)要捉伍子胥。有个叫东皋公的收留了他。但伍子胥不知东皋公是否会出卖他。就这样,他在夜里百愁交集,终于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第二天他一看自己头发全白了,根本不像云图上画的象,于是就顺利地过了昭关。后来,他辅佐吴王阖庐伐楚,五战而入楚都。那时楚平王虽然死了,伍子胥掘墓鞭尸,以报父兄之仇。详细可参看《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二回《伍子胥微服过昭关》。
闵惠芬给我抄写了《文昭关》的原唱词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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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照窗前,
愁人心中似箭穿,
实指望到吴国借兵回转,
谁知昭关有阻拦。
幸遇那东皋公引方便,
他将我隐藏在后花园 。
一连几天我的眉不展,
夜夜何曾得安眠。
俺伍员好一似丧家犬,
满腹的含冤我向谁言!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
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
我好比鱼儿吞了钓线。
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
思来想去我的的肝肠断。
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心中有事难合眠。
翻来覆去睡不安,
背地里旦把东皋公怨。
教人难解巧机关。
若是真心来救我,
为何七日他不言。
贪图富贵来害我,
你就该把我献与昭关。
哭一声爹娘不能相见,
不能见,爹娘啊!
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团圆。
[二黄原板]
鸡鸣犬吠五更天,
越思越想好伤惨。
想当初在朝为官宦,
朝臣侍漏五更寒。
到如今夜宿在荒村院,
我冷冷清清向谁言。
我本当拔宝剑自寻短见,
寻短见,爹娘啊!
父母的冤仇化尘烟。
对天发下宏誓愿,
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
这一段唱腔表现了伍子胥愁绪万端的心情。唱腔从哀怨逐渐转为激昂。杨宝森的唱腔较雄厚,用二胡粗犷的音调来表现。
我根据不同剧情,采用不同的背景。
例如,《文昭关》表现伍子胥深夜不眠,愁绪万端的心情,我采用夜景、追光,表现“一轮明月照窗前”的意境;
拍《空城计》,改用明亮的黄背景,表现诸葛亮在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危急情况下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心情。
天片与纱幕距离一般在三.六米以上,便于打光。经几次试验,天幕下半段用绿色、上半段用蓝色色光为背景,效果较好,拍摄角度不宜太俯,地一般以占画面四分之一为宜,天幕的底脚板不能高过演员的腰部,过高则太闷,画面构图不匀称,特别是拍全景,镜头宜仰视一些,在拍演员走动状态或在摄影机移摄时,要求主光、辅光自始至终彼此衔接,灯光也要求随演员动作方向跟光。
《京剧唱腔音乐》是音乐片,它的特点是必须具有音乐的节奏感,推、拉、摇、移要根据音乐旋律来运用。镜头的分切和组接的韵律、镜头的长度,镜头运动的徐疾、景位的大小,都必须服从音乐的规律和节奏。
通过实践,我体会到,这样的音乐影片的镜头,以长镜头为宜。镜头应以“长句─长句─长句”或“长句─短句─长句”的韵律组接。这是因为音乐是听觉艺术,它本身具有很强的连贯性,不宜分切过碎。
在拍科教片时,镜头短,用光一般比较“粗放”。《京剧唱腔音乐》的镜头很长,一般两、三分钟、甚至五分多钟一个镜头。镜头始终盯住演奏者推、拉、摇、移,用光要求非常细腻、严格,一点也“粗放”不得,哪怕是极不显眼的败笔之处,在长镜头中也很易被发现。
在拍《京剧唱腔音乐》时,比较注意打好眼神光,做到中、近景一定要有眼神光。
由于镜头长,灯光的强度必须稳定,要控制好照明电压的稳定,要求不低于二百二十伏,主要演员主辅光的照明灯要专用。还注意了根据不同演员的不同脸型采取不同的布光方法来美化演员,并注意装饰光的运用,如用专门的小灯打衣袖反光等,增强局部地方的立体感、质感。
由于所用美国伊斯曼的宽容度小,顶光必须较强。有几次我们用肉眼看,似乎头发上的顶光已很够,但拍出来头发却是一团漆黑。后来,加强了顶光,使黑有层次。
《京剧唱腔音乐》采用先期录音的方法摄制的,而科教片一般都是后期录音。通过实践,学会了先期录音的摄制方法。我们没有拍摄故事片的大型摄影机,就自己动手,用平时拍科教片的手提式小型阿莱摄影机装上一个同步马达进行拍摄。
《京剧唱腔音乐》影片的剪接要很细致,镜头的剪接点的选择比科教片严格得多,有时差几格画面都不行。要保持乐句的完整性。最好在一个乐句完了时改换画面。声画之间要严格同步。混录时要根据画面中演员的近远调整音乐的强弱,以使音乐有距离感。唱腔音乐是在北京录好磁带来的,片头音乐是在上海补录的,混录时也要加以调整,统一音色。
“文集内片”的摄制,随着毛泽东在1976年9月9日去世而嘎然停止。
在毛泽东去世之后,我除了把已经拍摄的内片完成收尾工作之后,又奉命写摄制小结。
我在1976年9月22日写出摄制小结初稿,9月26日改出二稿。
在我改定这份小结,过完国庆节休假,便从北京传来振奋人心的喜讯:粉碎“四人帮”!
从此,我这个“臭老九”走上新的电影创作之路,并在1980年捧得第三届电影“百花奖”的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