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升天的途径,试图去解释当今我们所面对自然界的沙尘暴和现实中的社会病,但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说服到让我自己感到满意。我时常困惑不已,我并不想感叹生不逢时,我宁愿把现在周边的现实设想为资本的原始积累时期类似圈地运动的那种疯狂的掠夺,我们和我们的周围,难道不就是歌德和马勒的浮士德们吗?在五一假期,人们都喜欢远离都市,接近本真,其实这是人们与生俱来的一个来自自然回归自然的本能,但是人们在本能和现实之间犯下的错误太多了,把主宰生活的大部分权利出卖给了欲望,这一出售的代价是相当巨大的,解除这个不平等的契约有很多方式,马勒的第八是其中一把敏锐的钥匙。我想,如果人们能经常听听这些旋律,至少,省略掉洗礼的皈依仪式和祷告的寄托程序,能不能在精神上做一个信徒呢?
写到这里,我正好听到第六段落的弦乐和竖琴的轻歌曼舞,它让我立即想到了马勒第五的那个著名的慢板,他们是兄弟吗?好像不是;她们是姐妹吗? 也好像不是,他们的面庞是相近的,他们的意图是迥异的吗?至少在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想法,还不透彻。
还有第八段落女高音的圣咏般的歌唱和男高音的赞美之后,乐队那一段由小号鼓吹起来的冲动的汹涌以及合唱的和畅,简直如同贝多芬第九的那种歌颂,当然这已经超出了欢乐的公式,我理解是对挣脱和摆脱的无比致敬和尊崇,也是一种坦然和释然,这一个章节的汹涌和跌宕,着实会鞭策我们想一想潮水,还有群山。
第九段落那间奏时竖琴的琶音,可以朝着曲径通幽处的诗情画意的方向去唐诗化,在天国里,最美的感觉是幻觉,在天堂中,我们除了拥有飘逸,我们仍然拥有梦想。
最后段落的管风琴,号召出一个只有在天国才能享用的真理:‘世界上一切虚幻的东西,只不过是一种幻影,曾经不满足的东西,在这里已经实现,永远的女性将永远吸引着我们’,正如乐队在索尔蒂爵士发挥之下的气势磅礴,这是荡涤了污秽升华了完美之后这首交响曲的最伟大的辉煌,它激动着我们为了那种我们还不太熟悉的西式的幻境,执著,再执著!
在听第八的同时,我在读法国著名思想家和哲学家,被称为二十世纪的尼采的福柯撰写的《古典时代疯狂史》,其中‘疯狂和理性是可以互相逆转的’的句子,很符合马勒所揭示的浮士德从沦丧到觉悟的那种精神,至少在语法上,它是非常准确的。
我又想起我在86年买过的上海文艺出版社‘文艺探索书系’的《探索诗集》,那首当年我视为宣言的杨炼的《诺日朗》,‘为期待而绝望,为绝望而期待;太阳等着,为陨落的劫难,欢喜若狂’,对于天地和解脱的思考,至少在我们这一代中国人身上,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而且一直在持续着。
所以,这首由一千多人才可以演奏演唱的巨著,它不仅是德国的,也是中国的。在马勒的伟大精神的策励之下,若是能在紫禁城的广场衍生并蓬勃出壮丽的万人合唱的史诗,那才雄浑壮阔呢,那些著名的乐团和指挥们,考虑过这个命题了吗?既然马勒说他的第八是呈现给德意志民族的礼物,在信息化畅达的今天,不能把它奉送给地球上人类所有的祖先和祖先所有的后人吗?
我现在听音乐,不但争取听出她的音色,而且尽量分辨出她的颜色,此时此刻,我感觉马勒的第八是银灰色的,但有一部分,相当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