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戛纳MIDEM见闻
今年一月,我应广州ABC唱片公司徐学辉先生之邀,与他一道前往法国南部戛纳,出席一年一度的MIDEM(“世界音乐市场”的法文缩写,英文名称是“The World’s Music Market”)博览会。2002年底,香港 “上扬爱乐”唱片公司的颜荣志先生也曾邀我参加2003年度的MIDEM,当时因为工作繁忙,报名费太高,出行成本过大等原因,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其实说白了还是没有真正认识到MIDEM对于国际音乐市场的意义、对于一位音乐从业人员的价值以及对于一位唱片爱好者的振聋发聩作用。正如徐学辉先生所说,到MIDEM去不一定要做成什么生意,但是只有去了,你才会对当下的国际音乐发展方向心里有底,这不仅仅是开眼界的问题,而是能够彻底改变你的观念和思维的决定性机会。今年的MIDEM是第39届,也就是说它已经走过40年的历程。我们对美丽的“蔚蓝海岸”小城戛纳的理解往往止于每年五月的电影节,殊不知一月份的MIDEM无论从规模还是世界影响力都超过它。仅就本届而言,召开时间长达6天,参展唱片公司及出版机构超过4000多家,音乐媒体200余家。最特殊的是,MIDEM只限业内人士进场,不向公众开放,而且报名费相当昂贵,按人头收取。即便如此,全世界报名参加者仍很踊跃,节日宫的两层展厅连日来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拥挤不堪。每一个举办活动的场所都人满为患,热闹非凡。今年中国大陆有七八家唱片及文化传媒公司报名参加,他们与中国唱片总公司共同组团,在一层大厅布置了一个比较大的展区,引人注目,据说交易业绩也不错。
一、 两个权威大奖
在音乐的世界级奖项中,除了大家熟悉的“《留声机》奖”和“格莱美奖”之外,还有一个“MIDEM奖”。1月22日中午我们去报到的时候,节日宫正门前已经铺上红地毯,由豪华酒店通往节日宫的主要道路已经站满警察进行交通管制。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沿途道路两侧及节日宫广场至少聚集了上万人,他们是为了观看定于晚上5点开始的明星入场式。6点半将在大典礼堂举行“MIDEM流行音乐颁奖仪式及演唱会”,根据当天出版的会刊介绍,届时摩纳哥王子阿尔伯特、拉丁歌后詹妮弗•洛佩兹、U2乐队主唱博诺、歌星阿娜斯塔西亚、乌舍尔、杰妮菲、比利•克劳福德、阿莉西亚•吉丝等都将到场。我因当晚已经买好尼斯歌剧院的演出票,所以对这场难得的盛会只能割爱。但是仅就提前两个多小时所感受到的狂热气氛以及在戛纳根本找不到一个床位的状况看,MIDEM的节日盛况已经直追电影节了。
24日晚6点在德彪西音乐厅举行“MIDEM古典音乐颁奖典礼和音乐会”,我已经通过会刊知道各个奖项的提名,阿巴多、哈农库特、阿格丽希、普雷特涅夫、夏伊、雅诺夫斯基、加迪纳、长野健、明科夫斯基、萨瓦尔、吉默尔曼、夸斯特霍夫、雅科布斯、安德杰夫斯基、泽特迈尔等都是热门人选,而且大多数人晚上会亲临现场。非常遗憾的是,这个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活动与中国唱片总公司举办的盛大酒会在时间上正好冲突,酒会的主要内容是庆贺中唱与世界最大的演艺经纪公司IMG结成战略合作伙伴,许多国际资深经纪人都在这个酒会上亮相。此时我就算再对古典巨星心向往之,也只能服从组织,顾全大局。第二天我刚一进展厅便拿起刚摆上阅刊架的当日会刊,看到上面那么多大师出席颁奖典礼的照片,心中真是遗憾不已。阿巴多众望所归,获终身成就奖,萨瓦尔的低音维奥尔琴演奏获独奏器乐奖,德国男中音夸斯特霍夫演唱的巴赫康塔塔获声乐奖,亚历山德里尼指挥的蒙特威尔第《真福圣处女的晚祷》获早期音乐奖,钢琴家席夫和大提琴家佩伦伊以及普雷特涅夫和阿格丽希演奏的《灰姑娘》、《鹅妈妈》共同获得室内乐奖,吉默尔曼与小泽征尔合作的拉赫马尼诺夫协奏曲获乐队作品奖,伯姆指挥的贝尔格《沃采克》获历史录音奖,明科夫斯基指挥的拉莫《普拉蒂》获歌剧DVD奖,纪录片《大提琴家杰奎琳•杜•普蕾的肖像》获音乐会DVD奖,法国的ALPHA获最佳厂牌奖。本次评奖最大赢家是古乐大师热内•雅科布斯,他本人获“年度艺术家奖”,其指挥灌录的莫扎特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同时获“年度大奖”、“歌剧奖”和“录音工程奖”,是名副其实的“大满贯”。去年底揭晓的《留声机》年度奖和美国格拉美大奖也将“歌剧奖”给了《费加罗的婚礼》,足见这张唱片确实是众望所归啊。
二、 演出活动
在MIDEM期间,各种演出不断,地点分别在大典礼堂、德彪西音乐厅、圣母院教堂及各豪华酒店等。本届MIDEM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流行音乐的势头完全盖过古典音乐。当摇滚乐、电子乐、爵士乐的演出几乎每天十几个小时持续不断时,古典音乐的演出却只有可怜的几场,其中分量最足的是克莱默尔与波罗的海室内乐团的音乐会,其他像吉默尔曼的钢琴独奏会、马蒂•海默维茨的大提琴独奏会、爱沙尼亚爱乐室内合唱团夜里10点在教堂演出的阿沃•帕特作品专场也很有吸引力。
我除了克莱默尔的那场音乐会必看之外,还在23日晚看了一场三位获MIDEM特别奖的年轻人音乐会,这三个人分别为德国小提琴家阿拉贝拉•施泰因巴赫、南斯拉夫小提琴家妮曼雅•拉杜洛维奇和芬兰钢琴家帕瓦利•朱帕宁。三人中我略有了解的是朱帕宁,他签约DG以后,专事灌录现代音乐,是目前乐坛风头很劲的布莱兹作品诠释者,深得作曲家欣赏。为他们伴奏的是“戛纳-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蔚蓝海岸”地区爱乐乐团,指挥是小有名气的菲利普•本德尔。三位新秀技术都不错,台风也落落大方,只是拉的曲子都太通俗,不是《引子与回旋随想曲》、《F大调浪漫曲》、《卡门幻想曲》就是贝多芬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等。我去听这场音乐会还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见识一下这个名字长长的戛纳交响乐团,据说每年电影节的重大典礼仪式,都是这个乐团在台上演奏,想必很有特点。实际听来,也确实有轻音乐队之感,歌唱性的段落往往淋漓尽致,音色也偏亮偏尖。乐手们比较年轻,女乐手穿着华丽,都是很高级的晚礼服,身材相貌也漂亮,看着很养眼。指挥本德尔一会儿一本正经,一会儿漫不经心,掌控气氛的能力不错,他也是这种场面见得太多,总脱不了“晚会指挥”的习气。
所有挂着胸卡的与会人员都可以免费听所有的音乐会,入场前被一大群衣着性感漂亮的礼仪小姐发放节目单并领到贵宾席上,感觉很是不错。开演前15分钟,警察开始有秩序地放门外早已排起的长长队伍进场。队伍中本地老年人居多,显然平时戛纳的音乐会并不多,据说附近昂蒂布斯、格拉斯、瓦洛丽斯、滨海卡涅、圣保罗的旺斯,甚至尼斯的居民都赶过来了。他们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静悄悄地入场,鱼贯进入指定座位,没有任何挑肥拣瘦之举,楼下坐满了就去楼上,不到10分钟便座无虚席。我也看到于心不忍的事情。因为克莱默尔的音乐会平时买票都难以听到,所以在没有放外面排队的人进来之前,场内已坐满三分之二。而这场演出外面排队的人又格外多,只能放进极小一部分,大多数人两三个小时的队都白排了。
三、 古典音乐省吃俭用
首先是所有醒目位置的广告,根本见不到古典音乐的影子。这届MIDEM最重要的几个赞助商都是微软、苹果、纳普斯特、三星、索尼、爱立信这样的企业,他们在场内的展位极尽排场,咨询服务人员过剩。他们宣传的主调毫无疑问是流行音乐,特别是经过“压缩”的流行音乐,比如IPOD和NAPSTER便“霸占”了节日宫建筑上最大的两个广告牌。其他一些重要的流行音乐厂牌除了占地面积大、展品及宣传招贴布置豪华花哨外,还辟出了咖啡酒吧区,所有路过的人不仅随时坐下来喝咖啡,吃各种小点心,还有精致礼品赠送,至于样片,大多为本届MIDEM专门制作,内容厚实,包装漂亮,常常是DVD加CD,选择余地很大,就看你有无行李负担。连日来,一层的流行音乐展区总是各种发布会、酒会不断,熟面孔的摇滚明星随处可见,他们非常大方地应付不断的采访、签名、合影和即兴演唱,使这里四处弥漫着现代而新潮的气息,令人流连忘返,尽情体验节日的欢乐气氛。
与一层展厅相比,二层的展厅要安静多了。古典音乐与爵士合在一处,仍能感觉到爵士乐的风头更足一些,宣传品和样片铺天盖地,拿不胜拿。对于我这样的“爵士盲”来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虽然眼馋,却一张不碰。和一层差不多,许多爵士厂牌都有当家歌手或乐手即席表演,他们声音轻柔,一点不显嘈杂,有温馨的背景音乐效果。古典音乐厂牌当然不可能有艺术家在这样环境里表演,这让他们的关注力明显薄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古典音乐各厂家的展位都很小,有时甚至几个厂牌共用一个展位。欧洲和美国的一些重要厂牌都来了,但他们带来的货色非常有限,一般都是重点推介几种新品,在样片赠送上尤其吝啬,简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规模最大,展品最多的反倒是近年异军突起的欧洲两家廉价厂牌,一为德国的ALLEGRIA,一为荷兰的BRILLIANT。这两个牌子的唱片我都曾大量买过,他们主要靠从其他公司收购版权,凑成各种各样的全集套装,价格低得惊人,对欧洲唱片市场冲击很大,想必也发了大财。虽然我是这两个牌子产品的热心消费者,但仍担心许多大厂牌将自己的版权低价出让给他们,将来必定自食其果。目前这两个牌子有明显的势力继续扩张苗头,看他们今年的目录,几乎要出遍所有作曲家和已故演奏(唱)大师的全集,内容和价格十分诱人,已经接近国内盗版价格。真不知这样发展下去,其他老牌唱片公司的生存空间还余几何。
四、 电台与杂志
让我觉得比较欣慰的是,欧洲的古典音乐广播还具有非常旺盛的生命力。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比利时、荷兰等国家都有专门的古典音乐台,一天24小时播出,节目非常系统,而且都是版本很好的名演奏,还有许多大牌艺术家坐在演播间与听众直接交流。每个电台都有自己的杂志,内容和《留声机》、《BBC音乐》一样丰富,涉及艺术家工作与生活、作曲家及作品、唱片评论、唱片收藏等,每个月详细的广播节目表就附在这本杂志里一起交到读者手里。这方面以英国的《古典广播》(RADIO CLASSIQUE)和法国的《古典调频》(CLASSIC FM)比较有代表性。现在电台或广播公司都在推自己的唱片品牌,它们的节目资源十分丰厚,虽多为历史录音,但经过技术重整之后,音响效果大都过得去。最成功也最突出的代表是英国BBC广播公司和德国西南德广播公司,它们不仅有自己的乐团,还有自己的唱片和杂志,目前已经集乐团演出、唱片发行、电台播出于一体,实现良性循环,基本达到收支平衡。比如西南德广播公司下属斯图加特广播交响乐团和巴登-巴登与弗莱堡广播交响乐团,它自己不仅有专门发行广播录音的唱片品牌,还有一家大的唱片公司HANSSLER与其紧密合作。后者目前拥有的专属艺人有指挥家莱灵、纪伦、诺灵顿、坎布莱林、马里纳、赞德尔、霍利格尔等,其录音档案里还有舒里希特、克纳佩尔茨布什、伯姆、施瓦茨科普芙、蕾曼、翁德里希等已故大师的录音文献。在杂志展区,除老牌的《留声机》、《国际录音评论》(INTERNATIONAL RECORD REVIEW)(和《BBC音乐》我比较熟悉外,其他像法国的《音乐世界》(LE MONDE DE LA MUSIQUE)、瑞士的《音乐与剧场》(MUSIK & THEATER)、西班牙的《谐谑曲》(SCHERZO)、意大利的《音乐》(MUSICA)、德国的《音乐》(MUSIC)、《留声机论坛》(FONO FORUM)和《渐强》(CRESCENDO)、《回旋曲》(RONDO)、《舞台》(BUEHNE)等,都使我眼界大开,留下极深印象。
还有一种类型的杂志纯属资讯性质,主要内容就是本国或者欧洲个重要城市的重要演出,有的以艺术家为纲,有的按日历排列,当然每个版面都有重点推荐,对大牌明星特别有重点文章甚至访谈文字。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欧洲艺术公司”主办的《首演》(AVANT PREMIERE))。另外法国的一家古典音乐杂志为了推介2005年在法国举办的重要音乐节和演出,特别制作了几十个品种的精美书签供众人免费领取,书签内容就是一个音乐节、一场音乐会、一个乐团或一个歌剧院的标志性图案,背面是简易节目单或日程表。
五、 “独立厂牌的节日” 每天上午,在节日宫的许多中小型会议厅都举办各种主题会议和演讲。如果想深入了解国际音乐产业的实际现状和发展趋势,参加这样的会议收获一定巨大,因为主讲者不是权威报刊的主编或首席评论家,就是著名音乐集团的首脑,当然像三星、索尼、爱立信等企业也会将它们最好的吹鼓手调来大谈公司产品对音乐传播带来的革命性影响。
我曾经进过两个会议室,赶上的都是所谓“独立厂牌的节日”系列活动。以前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厂牌,如今却赶上顺利发展的大好时机。眼看历史悠久的大的唱片公司被集团化并购重组,因肌体庞大周转不灵,导致这几年专业性缺失,业务量下滑,录音投入萎缩。小的独立厂牌却因其富有个性化的专属艺术家、目标明确的音乐作品和具有独到效果的录音,使产品逐渐拥有稳定的消费群体。如今许多著名的艺术家与大公司在利益方面发生越来越严重的冲突,纷纷解除原有合约,或者不再续约,转而组建自己的唱片公司,打出自己的牌子,目前发展势头一概相当不错。这方面最著名的人物有指挥家约翰•艾略特•加迪纳、巴罗克小提琴家兼古乐指挥家西吉斯瓦尔德•库伊肯、小提琴家克莱默尔和沙汉姆、大提琴家马蒂•哈默维茨、著名录音饰兼音乐家迪特•奥姆斯和雅雷德•萨克斯等。他们录制出版的唱片无论从曲目选择、演奏风格及技术运用、装潢特色、推广策略方面,都做到全心投入,精益求精,而且最重要一点就是十分强调艺术性,很少商业味道。
这种独立厂牌得以大行其道,与当前唱片的销售渠道更加多元化有关。世界各地的发行代理公司竞争越来越激烈,只要是好的产品就不愁有代理商找上门来。另外互联网和大型超市也成为唱片商日益重视的销售途径。中国大陆因为在进口音像制品方面还没有全面开放,所以还感觉不到这两个销售渠道的作用。欧洲和美国的唱片主要消费者恰恰是通过这两个渠道购买唱片,它的好处一是品种极全,二是获取方便,三是价格便宜。当然,本届MIDEM能够列入“独立厂牌的节日”活动系列的,除了法国几家已经非常著名的古乐厂牌如HARMONIA MUNDI、AIPHA、AMBROISIE外,大多数的“独立厂牌”都是以录制出版爵士音乐为主。这样的厂牌规模都不大,经常是老板、主唱、混音、录音甚至演奏部分乐器集于一人之身,而这个人还在摊位上抱着一大盒子唱片向每个路过的人讲解,让你试听,觉得是知音了就送你几张。有天晚上我们在回尼斯的火车上遇到一位美国黑人,他会说几句中国话,还会比划中国功夫,狂迷李小龙。闲聊中他给了我和徐学辉几张唱片和DVD。他也是既做老板又自己演唱、演奏加混音。徐学辉喜欢他的声音,又看他对中国这么有感情,便与他商定,今年天暖和的时候邀请他来中国录一张根据中国民歌及通俗歌曲翻唱的英文爵士,由两家唱片公司一起在中美发行。这真是一个大胆的创意,对方欣然同意,我居然也在渴望这张唱片早日能被听到。
六、与翁德里希的儿女相识 这次ABC唱片公司的徐学辉先生帮我报名参加MIDEM,并没有给我分配具体任务,这使我完全以轻松的心态,在短短四天里充分领略MIDEM的盛况及所带来的信息冲击。我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二层古典音乐展区,我在我喜欢的唱片品牌摊位前驻足,与唱片公司的老板或者销售经理交流对产品的看法,也谈到了中国市场的现状与前景。在德国的WERGO唱片和SCHOTT音乐出版公司摊位上,我如愿地与我的老朋友皮特•汉斯•施特雷克尔博士重逢,时隔五年之后,我们也许会继续合作出版音乐类图书甚至乐谱。荷兰CHANEL唱片公司的老板、著名录音师雅雷德•萨克斯那熟悉的面孔也进入我的视线,他正和几个朋友在酒吧里小酌,我们的目光几乎突然相对,他高兴地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跑出来与我紧紧拥抱,自从2002年底在广州一别之后,虽然还有些联系,但他根本想不到我也会来MIDEM。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他居然通过德国的朋友知道我已经离开《爱乐》。
23日上午,我在德国的《渐强》杂志展区停留,一位短头发的美丽女士问我以前看过这本杂志吗?我说我每次来德国都会带几本回去,现在也有十几本了。她高兴得赶紧招呼我坐下,并给我她的名片。当我看到名片上“芭芭拉•翁德里希”的名字时,立即脱口而出:弗里茨•翁德里希是你什么人?她马上回答:我的父亲。我顿时激动得不得了,我说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你的哥哥姐姐,你们全家在一起,穿着德国的民族服装,还有一张照片墙上还挂着一只阿尔卑斯山的号角。我说我最喜欢听你父亲的歌声,几乎买全了他的唱片,我还写过关于他的纪念文章。芭芭拉激动万分,她怎么也想不到在遥远的中国会有人这么迷恋她父亲的艺术,这么了解她的家庭。她说今年9月就是父亲75岁诞辰,她和一家基金会准备搞一个翁德里希“生平与传奇”展览,先在德国和欧洲巡回展出,然后会考虑来日本和中国。我谈到我曾经看到过的一本翁德里希传记,很想把介绍到中国出版。她很有兴趣地问我指的是哪一个版本,我说是SCHOTT公司的,它的老板皮特我认识。芭芭拉说皮特也是她的朋友,她马上就去找他谈这件事。
第二天,当我在别的地方闲逛的时候,芭芭拉居然找到了我,她说已经和皮特打过招呼,皮特满口答应促成此事,并当场给中国的代理公司打了电话。第三天我到会场稍微晚一点,中国展区的人告诉我有一位外国女人来找过我,我知道一定是芭芭拉,于是赶紧上楼找她。她的助手一看到我,马上让我坐下喝咖啡,然后便分头去找她。几分钟后她回来,告诉我当天下午她要搞一个关于翁德里希珍贵影像档案DVD的发布酒会,让我一定参加,她特别告诉我她的哥哥也会来。我感觉这个酒会像是专为我举行的,虽然来宾很多,但芭芭拉的注意力总是在我身上。她把哥哥介绍给我,当她用德语向哥哥介绍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用词的亲切,很富感情色彩,因为哥哥听了也很激动,连忙上前抱紧我。酒会上播放的影片让我抑制不住地落泪,看到翁德里希饰演的一个个戏剧人物,听他那富有魔力磁性的声音,以及他生前与妻子儿女在海滩玩耍的镜头,我的眼睛模糊了,芭芭拉见我在擦眼睛,也急忙拭去她夺眶而出的泪水。这已经是我看到她第二次流泪了,在昨天的闲谈中,我说我几年前为了纠正女儿不愿系鞋带的坏习惯时,曾告诫她因为不系鞋带,一个最伟大的男高音为此付出永不可挽回的代价,他叫翁德里希,被自己的鞋带绊倒摔死,年仅35岁。在听我的叙述时,芭芭拉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睁圆了眼睛,然后便泣不成声,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才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