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读者,听到这样一些话或许会有些吃惊。在大多数的钢琴家访谈录中,我们读到的
都是对另一些同行或前辈的赞美,或受到过如何有益的影响。即使不同意某人的演奏,也大
都是含蓄地表示,最多点到为止。像布伦德尔这样一位极具名望的钢琴大师对另一位声誉显
赫的同行,指名道姓地提出措词严厉的批评是极不寻常的。难怪他的对谈者梅耶说:“这真
是强烈的反应。”
布伦德尔的这类指责在该书中至少有十处之多。他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而直言不讳,使
人们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因为这不是出干个人的好恶,而是源于艺术观念上的分歧,他是
骨鱼更在喉,不吐不快。
事实上布伦德尔不但听过古尔德的现场音乐会,他们之间还有过短暂而友好的交往,虽
然没有发展为长期的友谊,但彼此间也没有不和。那是在他俩都很年轻的时候,布伦德尔在
维也纳钢琴家斯科达的寓所偶遇古尔德并一起午餐之后,古尔德坐在钢琴家旁弹了伯格的
《奏鸣曲》。弹毕,布伦德尔向他指出他漏弹了一个附点节奏。而古尔德后来也向布伦德尔提
出他弹的贝多芬《奏鸣曲》作品第106号中多弹了一个八度音作为回敬。整个气氛一直都很
轻松。布伦德尔说:“古尔德非常迷人,长得很帅。后来在他写的文章里对我非常友善,对
我的莫扎特协奏曲的录音说了很多的好话。”尽管如此,并没有妨碍布伦德尔对古尔德提
出尖锐的批评。
分歧的焦点在于对待作曲家和作品的方式,布伦德尔说:“我总是尽可能朴素而自然
地去看一部作品,而不是一开始就试图分析它。我既知道作曲的过程,便认为这种分析应
该是在与作品成为熟悉的朋友之后,而不是事先就强行把某种见解输入到作品中去。”而古
尔德强调的是“出新”,他常说,一件事如果不能做得与众不同的话,干脆别做。“已经有了
20张极其精彩的《华德斯坦奏鸣曲》的唱片,何必劳神再录第21张,如果没有新意贡献于众
的话?”古尔德的“出新”在布伦德尔听来,就是“出格”,是对作曲家的不敬和对音乐作品
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