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5年11月20日
地点:上海音乐厅
艺人:笛子独奏-唐俊乔;陈燮阳指挥上海交响乐团
曲目:理查·斯特劳斯《唐·吉珂德》、郭文景《愁空山》、斯特拉文斯基《火鸟组曲》
一
20日上午在外培训结束,送我们回程的大巴司机预告车停人民广场。看了看表,心里打了个机灵——正好能赶上十点开场的星期广播音乐会。立马打电话给音乐厅的朋友,确认无误后,拖着行李、匆匆忙忙奔音乐厅而来。
几周前就听说了这套音乐会,上海交响乐团将演奏三部极具分量的曲目——理查·斯特劳斯的交响变奏曲《唐·吉珂德》、郭文景的《愁空山》以及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组曲。音乐会的另外一层含义则是作为上海交响乐团赴西班牙巡回演出的国内预演。实际上,预演共有两场,11月19日晚上由来自挪威的指挥家泰尔杰·密盖尔森(Terje Mikkelsen)执棒,而11月20日上午则由上交总监陈燮阳指挥。两场演出的曲目都是相同的,但前一场的票价为50、100元,而后一场则延续星期广播音乐会的低票价优良传统(30-50元)。原本想去听19号晚上的那场,但由于在外培训而无缘,好在赶巧能听到20号上午的这场。
一直在广播里享受星广会,到现场欣赏却还是头一次。除了指挥台前方一高一低两架用来拾音的话筒外,与平时的音乐会没有太大不同。有趣的是,在现场看到了摄像机,后从主持人的口中得知,这场音乐会将被完整录制,并在东方电视台播出。而从明年开始,上海观众更可以看到现场直播的星期广播音乐会。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鼓舞的,毕竟在如今的本地电视银屏上,交响音乐会节目太少见了!星广会的直播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乐迷们的需求,对于古典音乐的普及也多少会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二
这是我在柏林爱乐之后所听的第一场音乐会,在有了前一次那令人久久难忘的现场经历后,对于上海交响乐团的表现自然不敢有太过分的奢望。但今年四月份,曾听到上交在林克昌老人带领下展现出良好的状态,因此对这支本土乐团还是颇有好感的。可惜这场音乐会的第一首曲子,还是让我失望了一把,虽然主持人把理查·斯特劳斯这首变奏曲作品的超凡意境描绘的惟妙惟肖,将主人公唐·吉珂德传奇的经历讲述的跌宕起伏,但上交的表现却不足以将这些丰富的内涵表现出来。
或许演奏家们还没有从前一天晚上演出的疲惫中恢复过来,开场时乐队显得无精打采,任何一个声部都没有发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显得凌乱、散漫而缺乏章法。这似乎是理查·斯特劳斯的这类大型作品在国内乐团手里最容易出现的不良状态,且不去和BPO那个高品质的《英雄生涯》做比较,即便与四月份上交在林克昌棒下演绎的《唐璜》相比,眼前的《唐·吉珂德》也是相形见拙。虽然是作曲家不同的作品,但整体风格相近,而上交在演奏《唐璜》时,对曲目的完成度显然要更为出色一些。
随着乐曲的行进,后半段乐团似乎渐渐进入状态,尤其是上交一向值得骄傲的弦乐部。但硬功上的欠缺让音乐的整体性和艺术感染力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展现,也让我没有兴趣再细细叙说。值得称道的是担任大提琴独奏的首席黄北星,可以从他的演奏中感受到他在这部作品上所下的功夫以及极为投入的感情,他的琴声响亮、有力而富有朝气。担任小提琴和中提琴独奏的两位首席潘寅林和王骏,也分别在各自的独奏段落中有不错的表现。
只是,理查·斯特劳斯的作品最终考验的是乐队的整体素质,上交对《唐·吉珂德》的诠释总体而言叫人难以满意。若以这样的状态去西班牙演奏这部作品,即便音乐的主人公来自于那片土地,估计也很难博得当地专业人士的好评,看来还是应该加强排练才是。但此后由唐俊乔和乐团合作上演的笛子协奏曲《愁空山》让我精神为之一振,随之甚至对他们的西班牙巡演前景也乐观了不少。
三
郭文景这部1991年创作完成的作品已在海内外享有盛誉,而青年笛子演奏家唐俊乔则几乎成为《愁空山》的代言人。她身着白色绸缎礼服出现在今天的舞台上,礼服上绣着精致、巧妙的梅花图案,极具民族风韵;而她手中的三支长度不等、外观不一的竹笛,更预示着这部作品所蕴含的丰富色彩。《愁空山》自然已非新作,而上交和唐俊乔在这个曲目上也有过了数度合作,甚至成为上交外出巡演的保留曲目之一。但《愁空山》对我个人而言还是比较陌生的,幸好主持人和唐俊乔在曲目开始前的一番对话,多少让我对这部作品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然而语言的介绍在精彩的音乐面前一定会显得苍白,听完了整部作品,我获得了更多。《愁空山》在结构上遵循西洋协奏曲三乐章的传统,第一乐章广板、第二乐章快板、第三乐章行板,而其音乐语汇上无疑是现代而富有民族气息的。可以说,作曲家在其中采用了许多现代的技法,同时融入了相当多的本土音乐元素。这种现代气息非常明显,但绝不怪异、前卫,相信大多数听众都可以接受,而其民族韵味也是随处可见,甚至可以听到类似于佛教梵乐的主题。曲目的精髓则通过三种中国笛各具特色的声音表达出来,或欢腾跳跃跃、或宁静悠远、或悲凉哀伤,其展现出的种种变化是西洋长笛或短笛所望尘莫及的。交响乐团则在第一和第三乐章,构建起两个非常厚重、磅礴的主题背景,充分发挥了管弦乐音响宏大的特点。凡此种种综合起来,构成了一部令人神往的《愁空山》,而其浓郁的中国特色能够获得国外听众的青睐,也是非常自然的。
这只是笔者个人的理解,或许只有当你真正亲耳聆听过这部作品,才会领略它的美妙之处。去年我在大剧院听到过郭文景的另外一部作品——《英雄交响曲》选章,如今这部笛子协奏曲《愁空山》与之相比,并没有非常高尚的主题或鲜明的背景,但恰恰是这样的音乐却能够让听众获得个更为广阔的遐想空间和回味余地,实在是难能可贵。
唐俊乔的演奏技巧果真无懈可击,无愧为曲目“代言人”的美誉,尤其在速度极快的第二乐章中,她用手中的笛子为所有听众展现出了一个令人“耳眩神迷”的境界。乐团也一扫先前的低迷,展现出了足够的纯熟和老到——毕竟是自己经常演出的曲目,无论是对音色的控制还是对配器效果的营造,都非常到位。我可以很清晰地听出作曲家在某一个段落中,通过乐队所想表达的东西,而这种境界在此前的《唐·吉珂德》中是很难寻觅到踪影的。只是打击乐手在最后一个乐章用尽全力敲击低音大鼓的时候,让我感到了一丝缺憾,鼓的音色似乎有些粗糙。
四
音乐会最后一首曲目是斯特拉文斯基的芭蕾音乐组曲《火鸟》,上演的是最经典的五乐章版本。上交对于这首西洋曲目的诠释明显要比《唐·吉珂德》来得优秀。耳熟能详的《火鸟之舞》、《地狱之舞》和大气磅礴的终曲都展现出了非凡的能量和动态,只是在细节挖掘和音响层次感上与一流乐团相比还有一定差距,限于篇幅也就不做详细探讨了。
最后说说音乐以外的一些见闻。虽然票价很便宜,但这场星广会并没有吸引太多观众,上座率大概只有三、四成左右。说实话,这场演出的曲目还是很有分量的,具有极高的性价比,只有这样的上座率不免让人感到有些遗憾。问了音乐厅的朋友,他说这场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可能与相同曲目连演两场有关——乐迷更习惯在晚上来看演出,所以19号晚上的那场分流了观众群。然而更为出乎意外的是,在这场普及音乐会上,为数不多的观众却营造出了一个极为专业的气氛——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每一首曲目的乐章之间都没有出现一点点多余的掌声。
音乐会上还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场景。在我身边坐着一家三口,孩子才两三岁大,坐在母亲的腿上。要知道平时的商业演出,才这点大的孩子是根本不允许入场的,但低门槛的星广会并没有这方面的规定。很显然,这一家三口并不是来看热闹的,整场演出他们都非常认真地欣赏着——母亲全神贯注、父亲则时不时随着节奏打拍子,偶尔还会拉着儿子的手,随着音乐一起舞动。显然,这对年轻夫妇是很纯粹的音乐爱好者,并且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音乐熏陶。而那个可爱的宝宝也真是又可爱又听话,没有吵也没有闹,总是很安静地听着、看着。想到这一家三口坐在那里的和谐场景,突然有一点点感动,因为在他们身上正体现出了星广会最有价值的意义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