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氣熱得令人生氣，但總之就要進入九月。新學期即將開始，新樂季也不例外-今年適逢國家交響樂團創團二十五周年，九月第一場音樂會，樂團下半場排出經典中的經典，布拉姆斯《第一號交響曲》，當成給自己的啟航號角：二十五年前的創團音樂會上，國家交響樂團正是以此曲宣告誕生。這四分之一世紀來，樂團不斷重探這部巨作，這場音樂會更是里程碑。
身為一代作曲大家，布拉姆斯在早期作品中表現極大的好奇心與開放性，在在展現活力與熱情。然而隨著年齡增長，他的音樂也轉而呈現精練的魔力，以千錘百鍊的素材寫下極其精簡的音樂；其鋼琴作品尤然，將豐富深刻的思想濃縮於短小篇章與稀少音符之中，卻能表現妙不可言的冥想、詩意、寂靜與色彩。如此變化也忠實反映作曲家本人的人生。年輕時的布拉姆斯有征服世界的雄心壯志，晚年卻愈發內省。他鮮少交際應酬，將時間用在探索自己的內心與靈魂。他的音樂語彙既呈現獨特的親密，其高度濃縮的手法也為後代作曲家開展出新的視野。
就以最膾炙人口，作品117的《三首間奏曲》而言，那音樂堪稱布拉姆斯最私密的獨白，美的出奇的旋律是嘆息化成的歌，讓人難以察覺作曲家仍以精深對位法與豐富層次細膩鋪陳。降E大調的第一曲，布拉姆斯罕見地在樂譜上引了蘇格蘭搖籃曲的歌詞「睡吧，我的孩子」，是作曲家寫給自己的憂傷搖籃曲，在歌謠般旋律中於寒冷冬夜透出一絲溫暖。降b小調的第二曲則有複雜的心情，往事確是難以割捨，此曲宛如作曲家開口說話，道盡生活中無法明言的故事。c小調的第三曲在開頭空心八度下顯得格外蒼涼孤寂，中段雖有些許溫暖的轉折，最後卻又歸於憂傷，透露作曲家的悲觀。無論天氣再熱，聽了這組鋼琴曲，心境一下子就成了深秋。
但《第一號交響曲》獨特之處，在於這是布拉姆斯積累二十一年心得，千呼萬喚方現身的創作。光是第一樂章序奏，雷霆萬鈞的定音鼓和銳利逼人的旋律線，就是世間最震撼的告白。終樂章的阿爾卑斯山號角，與感人至深的溫情主題，更是音樂史上最感人的片段之一。
秋天，或許真是聆聽布拉姆斯的好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