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事又拿起法国作家蓬热的《采取事物的立场》,正好翻到里面一篇文章,对我理解马勒和布鲁克纳很有启发(按照瓦尔特的观点,二人是某一种精神的两个方面和状态,相互渗透又彼此区分,这也是我个人现在越发相信的观点),同时我也再思考了Celibidache指挥布鲁克纳的方式,和切粉通常谈论的又有不同。我把这篇文章抄在这里,与大家分享。
动物和植物
动物奔走,植物在眼前舒枝展叶。
后一类生物全部由土地直接负担。
它们在这个世界上地位有保障,资深勋章也稳拿。
与在外漂泊的兄弟不同,植物不是被额外添加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并不打扰大地。它们不用到处流浪寻找死亡的地方……脚下的土地会和别处的土地一样把它们的残骸吸收得一干二净。
它们的一生,不愁吃不愁住,不存在相互侵吞:不存在恐惧,不存在狂奔,不存在残忍、呻吟、叫喊,不存在话语。它们不是骚动、狂热和谋杀的替身。
它们一出世就面朝大街小巷生根发芽。从不与邻居搭界。不通过消化渠道吞并他人,也不经过妊娠给予新生。
它们去世时干枯落地,或者说就地倒下,很少腐烂变质。它们没有什么特别敏感的部位,不至于一处受伤就整体死亡。相比而言它们更敏感于气候,敏感于生存坏境。
它们不是……它们不是……
它们的地狱是另一种形式。
它们不能发声。与瘫痪相差无几。只能通过姿态来吸引注意力。它们似乎没有感到不受证实的痛苦。但是就算它们感到了,也无论如何不能通过逃跑来躲避这种困扰,也不能通过速度来自我陶醉以为将它躲避。除了向外延伸,它们没有别的运动。一切动作、一切想法或许还包括一切欲望、一切意图都会导致身体怪兽般地扩长,促成无可救药的瘿瘤。
或者不如说(而这更不幸)……谈不上怪兽般的。尽管它们费尽努力“表达自我”,却永远只能重复一百万次相同的形式,相同的叶片。春天,它们厌倦了束缚,再也按捺不住了,任由溜出一朵绿色的浪花、展现一处绿色的涌动。它们自以为领头唱起了一支变奏的赞歌,走出了自身,迈向了整个自然,拥抱了整个自然,却想不到完成的仍然只是上千次相同的音符、相同的词组、相同的叶片。
不可能通过树的方式走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