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jusri 在 2003-12-22 17:10:21 发表的内容 果然这里没有人了解NEW 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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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Age的由来
在20世纪80年代初,一位名叫米恰·琼斯的加拿大钢琴家写了一本曲集。那里收进的乐曲,都有很美丽的、画面似的标题,例如《彩虹之后》、《梦境之外》、《阳光谷》、《太空蝴蝶》等。他在前言里面写了一个自己的小传,说他曾想成为一个音乐画家,后来,慢慢地,他找到了自己的音乐语言。这时侯,他不再追求用音乐去描绘什么形象,而是表现感觉,那种静夜里雪花落下轻触地面的感觉;吹过莎草的清风的干燥呼吸的感觉;远天闪电的折纹的感觉;傍晚的湖水拍打着岸边的感觉……
米恰·琼斯的乐曲都很安静,大多数都用一种音型不断地反复着;和声简单,很少有复杂的不和协音响,似乎变格进行和调式风格更多见;旋律纯朴,通俗易懂;音调的个性不强,有时甚至没有旋律。听着,听着,你会忘了这是米恰·琼斯的音乐,而是树叶的悄悄细语。
这位钢琴家在1983年的时候遇到一家音乐出版公司的经理,这位出版商一直想推出一种新鲜口味的、适合人们在休闲时候听听的音乐。两人一拍即合,不久米恰的作品便渐渐在美国流传起来了。最初,这种音乐还不那么起眼,各家唱片店的老板又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一栏里,它像轻音乐,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可又有几分古典音乐的风骨和气派;它是通俗的,可又显示着超脱的情调;它是易于流行的,但是却没有一般的流行音乐那么平庸或骚动。有些唱片店就只好把它列在所谓最新到货专柜下,渐渐的,就成了气候,港台的一些刊物亦随之改译作“新纪元”或“新世纪”音乐。
这种介于轻音乐和古典音乐之间的新样式。它们大致上可分三大类。第一类是用自然乐器演奏的,包括一般听众熟悉的常规乐器,如钢琴、小提琴、吉他等等,其中被用得最多的,一方面是接近东方乐器音色的乐器,如双簧管、英国管等,另一方面,民间性质的乐器,如曼多林、手风琴、排箫等也常可听到;有些演奏者特别喜欢东方的打击乐器,如小铃、大锣和钟等,现在还有些新纪元音乐家热衷于把那些非洲的战鼓等原始的乐器掺入他们的音乐中,第二类则是电声乐器,它所制造的音响也偏重神秘的、飘渺的色彩,许多新纪元音乐家都是电脑音乐高手。第三类是前二者的混合。有些唱片商在制作这三类演奏形式时,往往还会加上自然界的音响,如鸟鸣林啸、风声鹤唳等等。
在新纪元音乐唱片的专柜上,还可以找到许多干脆就是把维瓦尔第、考累利等古典音乐家的作品配上瀑布声音作为“新纪元”音乐发售。这多少说明了这种新纪元音乐的倡导者们的意图:听着这种音乐,让人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换句话说,就是忘记西方现代文明社会的喧嚣和忙碌。因此,除了大自然之外,久远而神秘的古代,纯朴而素雅的民谣,也是新纪元艺术家们所热衷的题材。恩雅之所以能够走红,正是因为她的歌适应了厌倦摩托时代的听众的需要。你怎会想到,一张发黄的小照作为封套的唱片,对于怀旧的人们竟有如此的魅力。
1981年,有一位名为坡·文特的萨克斯的演奏家,更是身体力行:拒乘轿车,坚持吃素,最后躲进森林里去,用他的萨克斯与狼对啸。他被认为是“新纪元”音乐的教父,然而我们完全可以往前追溯得更多些年代找到更多的祖宗。把今日“新纪元”音乐家们的作品,和早期的浪漫派音乐相比,难道不会使我们发现什么有趣的相似之处吗?我们在柏辽兹的《恰尔洛德在意大利》中所感受到的,不也是一种自我放逐的孤独的快乐吗? 能否把李斯特的《降D大调音乐会练习曲》放在“新纪元”专柜上卖呢? 它也不正表现了人们面向大自然时的冷淡和安详吗? 瓦格纳对16世纪骑士时代的缅怀,与恩雅的那些朦胧而神秘的歌声,又有什么不同呢?
的确,从反叛的角度而言,新纪元和浪漫主义有很多相似之处。音乐史上每一种新的风格,都是在时髦与反时髦的斗争中形成的。就像稳健的古典主义是对轻巧的洛可可风格的反叛;感情至上的浪漫主义又是对崇尚形式的古典主义的反叛一样,新纪元音乐是轻音乐领域里的后现代主义思潮对传统审美观念的反叛。所不同的是,古典的也罢,浪漫的也罢,它们的反叛都是在传统的审美范畴中进行的。尽管在风格上、思想观念上有很多变迁,但二者的背后却有着共同的哲学观念,那就是对生命、对快乐的理解: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应当活得崇高而有意义。平衡、和谐、安定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境界。然而二十世纪的哲学新潮--过程主义的拥护者们却认为,过程和终极是对立的两个哲学范畴。生活应当是生命的自由的过程,它是最实际的存在;活着,就应当努力去体会这过程。生命如果被外力---例如种种功名利禄的终极目标---所牵制,就被降低为机械而不自由的过程,这也就否定了生命的价值。因此,为着消除这种异化的最好的途径,就是自我松绑,返璞归真,改变传统的以未来某个目标为生活中心的人生观,把自己从功利目的中解放出来。
伴随着这种哲学,西方出现了反理性的艺术,它的主要观点是,在作品中强调或为着建立一个终极目标--例如高潮或是中心--以及为此所作的种种努力,那是对艺术的本质的束缚。生命既是一种维护和扩展自己的过程,那么和谐、安定、平衡便是不可能永久存在的。追求完美是不切实际的。
New Age的特点
后现代主义艺术思潮在新纪元音乐中往往体现在如下几个创作待征:
一、从平凡中寻找诗意
米恰在他的曲集扉页引用了巴勃罗·卡萨尔斯的诗:
在音乐里,在大海里,
在花朵里,在树叶里,
在每个善行,我见到
人们称谓的上帝……
这充满宗教意味的诗点明了新纪元音乐家们的灵感的源泉:在他们看来,最微小的事物和最惊天动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他们也讨厌人生伦理的教训,恩雅在一首名为《天使》的歌中唱道:
Here,all too soon the day!
Wish the moon to fall and alter our tomorrow.
i should know
heaven has her way
-each one given memories to own。
伟大的奇迹,不靠词令,
我会知道天堂的路程,
每人都有自己的记性。
因为价值观念是社会强加于生命、强加于艺术的,它歪曲了它们本身的意义。因此,必须降低欣赏者对作品价值的期望。难怪“新纪元”的作品从不讨论什么重大社会问题,也不想给听众什么重要的语义信息,乐曲的音调都是那么简朴、平易。
二、淡化创作个性和技巧
就像米恰不再刻意音乐形象的栩栩如生,而努力寻求自己的感觉的表现那样,信奉过程主义的艺术家们认为,无论何种风格的艺术,无论对它所表现的事物有否变形,其目的无非是在于表现自己的感受而已。因此,为此而运用的创作技巧之精粗都是无所谓的。而大自然既是新纪元音乐的主题,面对它的究竟是谁就无关紧要了。坡·文特曾经说过:世人生在同一环境里,你邻居的婴儿的哭声和美国加利福尼亚的婴儿哭声又有什么区别!因此,在“新纪元”的音乐里,你听不到刻意精雕,表现自己创造个性的写作技巧,诸如复杂的声部关系、精致的和弦、主题的有趣的变形等。(所以,专业的作曲家很少有参加新纪元的兴趣。)新纪元的音乐,都是浑然天成,即兴式的。这种即兴,又不是炫技华彩表演,而是偶感的自由流露。可以说,这是一种反个性的艺术,这也是它和浪漫主义在美学特征上的区别。
三、发掘媒介作用
创作的技巧之淡化,使艺术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表现媒介上。后现代主义的音乐家们热衷于在力度、音色等方面加强刺激。他们在电声乐器上发掘种种新音色或采用对西方听众说来并不熟悉的东方的乐器,歌手则喜欢用气声哼吟,使听众对这些音色感到陌生和神秘。有一卷在印度秦姬陵里录音的长笛,深沉的共鸣和交混的回响形成一种十分奇特的音响,确实得琢磨一番,才能分辨清楚是什么乐器。在一位名为林克的艺术家录作的唱片里用了中国的大锣,让它们的每个音余音袅绕回荡十几秒之久,而不同的音波又互相干涉,织成新的音响,听起来就像庙宇里的紫烟,经久不散。显然,在轻音乐领域里不可能像专业作曲家或爵士、摇滚那样,以尖锐、巨大的音响振奋听众,新纪元的艺术家们正是以这种方式使听众处在朦胧中,籍以延长审美知觉的过程。
四、模糊时间进程上的层次
传统音乐中,有否清晰的结构层次,有否淋漓尽致的高潮似乎是人们评判音乐作品优劣的一个重要标尺。然而后现代主义既认为秩序--人们为着某种目的而必须遵循的法则--是对生命自由发展的一种束缚,那么,起承转合的结构都是人为的,因而也是虚伪的;为各段的素材确定某种对比关系,以及它们的戏剧式的展开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
在有真知灼见的人看来,
香花和尘土是一样的。
在他们的作品中主要的手法就是平铺直叙和反复。用一大段引子推出一个引人注目的开端、有鲜明对比的段落衔接……这些手法在“新纪元”音乐中都是不典型的。因为高潮是文明社会等级秩序和终极目标的集中反映,它是使生命为之扭曲的外力,异化了生命本身的运动韵律,应当从作品中砍去。因此,我们在新纪元的音乐里听不到令人神采飞扬、热血沸腾的大起大伏,而是一种使人心绪宁静下来的镇静剂。
乐曲的终止又是一种终极目标,应当削弱,于是我们就听到了在不断反复中逐渐隐去,或是在不协和和弦上收束的结尾方式等等。
后现代主义体现在“新纪元”音乐中的这些美学特征,对东方听众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其实都是东方的传统审美观念:不渲染、不激动、不精确等等美学特征的翻版。人们在那不断反复的平静的音乐中调理自己的心情,使之忘却日常生活里所遇到的种种烦恼,从而达到超脱的作用。因此,我们又可说,新纪元音乐是用西方音乐文法写的东方音乐。
近年来,随着新纪元音乐的影响越来越大,加入这个队伍的艺术家也越来越多了,甚至摇滚乐也渗透了进来,这就给为新纪元音乐下定义带来了困难。但不管怎样,至少它给我们这样的启示:创新也罢、反叛也罢、未必都是呲牙裂嘴的,重要的是在于审美观念的变化,新纪元音乐不正是以最温和的形式把几百年来的传统美学观念的核心给彻底反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