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口邱大立　（全文完） [复制链接]

打口邱大立

我对一个人的赞赏是如此地不吝惜，那就是邱大立。
这个长相可以用糟糕来形容的人，长时间地使我关注。

2002年的某一天，朋友聚会，有个乐评边看杂志边切齿：妈的，这小子写的真绝。我抻头一看，是邱大立写的文章。想借杂志看看，平时牛B哄哄的他说，邱大立的文字我要收着。

2003年的某一天，我在咖啡馆组织地下音乐会，快开演时，门外还有一大堆人坐在士多挡喝啤酒。
张晓舟介绍，这是盘古、这是凌陵、这是邱大立。

到今天，那场音乐会我早忘了内容，邱大立历历在目。

在我对一个人的名字有过预设时，邱大立是最让我吃惊的。除了高大还可以沾上点儿边。其余的部件都令人吃惊地不合适。

忘了是谁形容过他：每天，鼻孔奇大的邱大立骑着自行车往返在广州的街头巷尾。

他的鼻孔的确是我平生见到过最大的。大鼻孔上面的眼睛却很小，嘴巴也没有什么起色，全部凑在一起后，感觉就是勉强。我满脑子的都是，这个人是那个我拼命想见的邱大立吗？那个写出精美绝伦文字的邱大立吗？

他毫不防备地朝我笑着：嘿嘿，你好！看我还愣着，他弄不清了，迷着眼睛自我介绍：我是邱大立。我还是愣着，他更不知所措了，慌忙地站起来要和我握手，笨手笨脚地把桌子碰翻了，啤酒瓶子乱窜，场面更慌张了。于是，无数个‘对不起’从他嘴里喷涌而出，而我，依然大煞风景地站在哪儿。


被称为广州打口之父的邱大立，是从卖打口碟逐步走上了乐评人的道路的。邱大立每每说起打口碟，都像在说他的亲爹亲娘。从1996年开始，他聆听着打口写作出一篇篇隽永的文字，字字玑珠。

邱大立在《南方都市报》写乐评，看了让人不忍释手。我时常把他写专栏那天的报纸保留起来。

他最近的一篇文字《我们都曾一个人游游荡荡——曾淑勤 》：

刚刚过去的8月14日，是一位在华语乐坛消失多年的歌手的生日。她是曾淑勤，15年前，她首唱的一曲《鲁冰花》唤醒了多少人的亲情与乡愁，在那些孤单地寻找着自由的岁月里，我们都曾一个人游游荡荡。在她的背影里，依然定格着一个真挚的轮廓。她是属于客途的，她是属于回忆的，她是属于乡愁的，更有人称，她是属于黑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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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立生活得很拮据，一直没有工作。
我所知道他得以糊口的是，在天河一个小区里和朋友开了间唱片店。据说没赢利，也勉强着。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份工作，他说大学毕业后做过四份工，都因为各自的理想不同做不下去了。这年头还在介意理想的人，邱大立是一个。

有次左小祖咒来广州，我电话约他采访，他瓮着嗓子说，换一天可以吗？今晚要去邱大立哪儿。
好，我们一起去。

在广州当了十年记者的我，让在北京摇滚的左小祖咒七拐八绕地带着，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邱大立的据点。
这家伙居然不在。据说他有手机，但从不接电话，当传呼机用。

等他的时候，祖咒说，在打口这行，没人不知道邱大立的。
左小祖咒在国内摇滚界是个腕儿级人物，但邱大立这个名字他小心翼翼地说出来。
大立有着少见的忠厚。祖咒问我，你周围有不说谎的人吗？大立从小到大都不说谎，包括他的文字。

我们闲扯时，不少穿着怪异的青年来买CD，祖咒马上自充售货，卖得头头是道。

那天祖咒请客在天河吃饭，一大班人吃了一顿在邱大立来说，是这几年来最豪华的晚餐。其实也就是一顿川菜。祖咒叼着烟斗：好几年没请人吃饭了，但到广州，大立的饭一定要请。

在做王磊的专题片时，我要找几个乐评人谈谈摇滚。请了《南方都市报》的乐评张晓舟、李如一，邱大立作为自由撰稿人。

那天在王磊家拍摄，张、李接受采访时都说得很顺利，轮到邱大立就惨了。他是个认真的人，镜头一对着他，他就是一副憨豆样，小眼眯缝着，眉头紧锁，说话结结巴巴，停了几次纠正他也不行。我几乎被他搞崩溃。到头来他的采访还是不能用。


大立是个好人，这是不容置疑的。在圈中道里，所有的朋友都说他好，我曾经试图找他的对立面－－同为乐评人聊天，想知道大立真就那么“完美”吗？
然而，是的！
于是我转为另一种状态，我八卦地想。他那么好，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喽。得到的结果是，大立的个人问题很不乐观。

一次我们去吃饭，我问他：女朋友有吗？（这个人最优秀的品质之一是，不拒绝别人的问题，哪怕很八卦的）
他眨着眼睛，定了定神反问：那个意义上的？
能领回家当老婆的。我知道他较真。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女孩子跟我回过家。再说，我自己养自己都困难呢．
那你爱上过谁吗？
他憨憨地说：我不能告诉你，我怕影响人家。

于是，那段时间，邱大立的个人问题俨然成了我的个人问题。
我看到很音乐的女孩儿都会问长问短。一段时间下来，我黯然地知道，这件事儿真的很棘手。

当然谁都知道他长得有点委屈，当然谁也都知道他没有钱，这是明摆着的事。但是，我贼心不死地想，妈的，难道这个世界，就都看在了钱的份儿上了吗？

有段时间，大立的生活出现了困难，他每天要骑近两个小时的车去天河CD店上班。
可以省下二块钱的公交车费。这是在他晚上关CD店的铁闸门时和我说的。对自己的窘况，邱大立从不掩饰。
他说得很自然。黑暗中，我打了个冷颤。

那晚回家后，打电话给大立的好朋友。我几近悲壮地说，让大立到我的咖啡馆楼上住，省了房租，CD也别卖了，专写文章吧。
电话那头说，你病啦，你把大立的自尊心放哪儿了。
我默然。才子无财，只能为五斗米屈才了。

2004年的某一天，在二沙岛的一个摇滚PARTY上看到了邱大立。意外地，他穿得很堂皇。
我在远远的角落里，看着他依然鼻孔朝天，眯缝着小眼睛，端坐。

我问同来的女友，你认识他吗？邱大立。
当然，在《羊城晚报》当编辑的她说，邱大立是我的作者。
我说，这个人是我认为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虽然三年来，我只见过他五次面，吃过两顿饭，说过不到20句话。

女友夸张的表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2004.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