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6年4月1日
地点：上海音乐厅
艺人：让娜·波斯科娃（捷克、竖琴独奏）、罗纳德·佐尔曼指挥上海交响乐团
曲目：舒伯特《罗莎蒙德》序曲、布瓦尔迪约《竖琴协奏曲》、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等
趁中场休息的当口我走出音乐厅的大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望着外面灯火辉煌的楼宇和车水马龙的高架路，自己恍然刚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为我营建那世外桃源的，是来自捷克的竖琴演奏家——Jana Bouskova（让娜·波斯科娃）。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岁月里，这位眉宇间充满着高贵、典雅气质的金发女郎，将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性竖琴演奏家形象。甚至可能永不改变……
这场被誉为“梦幻竖琴”的音乐会，由比利时指挥家Ronald Zollman（罗纳德·佐尔曼）执棒上海交响乐团。近几年，佐尔曼先生曾先后两次来沪与上交合作，乐团与观众对他的口碑都很不错。但我之所以锁定这场演出，并非源自指挥的名声，而是因为音乐会的曲目颇为引人——上半场的竖琴协奏曲鲜有现场聆听的机会、下半场的《春之祭》则以惊人的音响效果闻名，国内上演的次数更不会多！
音乐会以舒伯特的《罗莎蒙德》序曲开场。佐尔曼看上去与杨松斯颇有几分相像，但肢体语言不如杨那般外放，属于比较质朴、实用的类型，但通过眼神与乐团的交流并不少。开场后上交的状态似乎一时还没有放开，整首序曲严谨有余，潇洒不够。热身过后，乐团立刻缩小了编制，迎接波斯科娃登场。只见她着一身红色礼服，真个是风姿绰约、仪态万千。选择的曲目是法国人F·A·Boieldieu（布瓦尔迪约）的作品，在历史上其声誉仅次于亨德尔的那部竖琴协奏曲；但对我而言，布瓦尔迪约的吸引力反而更大。
以往每次在乐队作品中听到竖琴的声音，总觉得只是一种陪衬，即便某些乐段会让它获得崭露头角的机会，也往往因为“地处偏远”且演奏贫弱而无法让人深刻体验到它的美妙。今天却不一样了，竖琴作为主角被摆到了最前面；更重要的是，有这位杰出的独奏家用自己优秀的技巧，将竖琴那曼妙的音色表现的淋漓尽致！那种晶莹剔透的颗粒感、弥散而出的优美泛音，使这声音、旋律以及演奏它的女神都仿若来自天堂。琴声从波斯科娃的指尖流淌出来，时而高贵恬静——尽显女性的柔美、时而紧凑饱满——不乏华丽的气质；时而又温婉深情——拥有无尽的诗意。布瓦尔迪约的这部作品虽作于古典主义时期，却已将竖琴所能表达的各种情绪都包罗其中；更让我感慨，这一最古老的拨弦乐器即便在漫长的岁月变迁中，不断经历着技术变革，但其古朴、典雅的气质却从未被改变。
波斯科娃的技巧在第一首安可中尽显风采，右手不断滑奏出流畅的琶音，优美、典雅的主部旋律则从左手源源不断地流出。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那首曲子由谁创作、叫什么题目，但那种行云流水、珠光宝气般的声音以及现场近乎圣洁的气氛，足以让我终生难忘！相信在场的大多数听众，也都被波斯科娃的演奏所深深打动了——曲目间隙，掌声经久不息、欢呼此起彼伏，堪称是“迷倒众生”。而且你会惊奇地在现场发现，原本矜持而内敛的女性听众，也都纷纷拔开嗓子表达心中的激动之情。始终觉得坐在我身边的那位美女挺面熟，突然想起来——她曾在MTT的大师班上登台，记得自报专业时她说自己学习竖琴和指挥。面对精彩纷呈的演奏，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恐怕早已将台上的波斯科娃视为自己最新偶像了吧。
若从专业角度去衡量，波斯科娃的演奏可能并不是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但正是因为琴声太迷人、音乐太动听，自己根本不想也无法拿现场演出去和大脑中的印象做对比，因此听得投入而满足，完全沉浸于声音和旋律的享受中，以至于出现文章一开头我所说的那个错觉。平心而论，乐队在协奏曲中的表现并不能令人感到十分满意。音色稍显松散，音乐表现力与艺术气质依然“不够古典”，声音有点“木”。不过下半场演奏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上交乐师们的状态倒是越来越放松、越来越自如，速度虽然不快但力度强劲，够得上“惊心动魄”的评价。说实话，对于这样一部作品，在家里的音响上我从来就没听出过什么强烈的感觉，但这次现场体验却令我极度投入，且越到后面越能感悟到音乐深处所潜藏着的韵味——朴实、原始却天然、蛮横。很明显，《春之祭》不听现场是很可惜的。
我和许多乐友都觉得，对于这样一部高难度的、富有现代元素且极具个性的作品，能顺利演下来已可算是一次成功的挑战，更何况乐团在许多地方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作品变幻莫测的节奏完全在指挥的控制和协调下，最突出的莫过于铜管依然延续着自己高水准的发挥。就大处说，虽然在整齐度、融合度以及层次表现力上，依然存在不同程度缺陷，在气氛与表现力上多少还欠一些粗野、狂放与神秘，但总体完成度还是很高的。佐尔曼功不可没，曲目结束后，他对后排的铜管、木管和打击乐声部进行了逐一“表扬”，看着台上这些年轻而意气风发的面孔，打心里觉得这支乐团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返场曲之前，佐尔曼显得有些激动，发表了一通感言，看来他对演出效果以及乐团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最后的安可依然来自舒伯特的芭蕾舞配乐《罗莎蒙德》中的选段，一方面可以理解为首尾呼应，另一方面可能指挥也想通过一首稍柔美些的曲子来调剂、缓和一下《春之祭》所带来的怪诞和激进。但或许是上交的演奏家们已经过分沉浸于斯特拉文斯基的现代音乐中，这场音乐会上他们对古典、浪漫主义时期作品的演奏，始终不能令我感到很信服，也包括这首加演——柔美中略显拖沓。文章最后，顺便向音乐厅提一个意见，指挥台该检修一下了，总是容易发出吱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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