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回归——2006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观后】 [复制链接]

当杨松斯转过身来发表新年祝词的时候，感觉他的气很急，说话甚至有些大喘气的味道。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此前激情四溢的演出，几乎耗尽了他的力量。可当他重新转身面向乐队的时候，随着《蓝色多瑙河》熟悉的前奏响起，杨松斯又立刻投身于音乐中，忘情地挥洒自己的汗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观众的时候偶尔会显出一些不自然的姿态，譬如经常习惯活动一下颈部关节，可一旦投入到旋律之中，立刻容光焕发、脱胎换骨！回想去年马泽尔微微显露出的漫不经心，可谓异常鲜明的对比。

2006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在这位杰出指挥大师的全力调配下，展现出非同一般的韵味和光彩——无论在节目编排、演奏风格还是气氛调动等等方面，都展现出杨松斯非凡的艺术功底。一年之前的金色大厅，因为意外的海啸灾难，气氛不得不变得克制而压抑，快乐难以被全情释放，而一年之后杨松斯终于将本应属于这场传统盛会的精髓召唤了回来。全场演出，杨松斯始终保持着愉悦的微笑，乐师们在演奏到忘情尽兴时也会偶尔露出笑容，而相信在千千万万观众的心里，更会绽放出由衷的笑意。

今年的《无忧无虑》快速波尔卡是彻彻底底的“无忧无虑”。1987年元旦，卡拉扬曾在这同一个舞台上演出过此曲，节奏放得相对舒缓，似乎多了一份松弛和优雅、少了点紧凑感；到了2001年，哈农库特将它作为第一首返场曲，冲劲十足、干脆利落中又不乏精心雕琢，先来一番低声浅笑，然后才是放声大笑。同样的曲子到了杨松斯的手里，他沿用了高速度、快节奏的处理，可两番肆无忌惮的大笑后仍然意犹未尽，最后还要加上一声“锦上添花”地大喊，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轻佻中略带幽默色彩且配器眼花缭乱的《风流韵事》加洛普，就如同2002年小泽征尔棒下的《魔鬼音程之舞》，两者都是第一次出现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舞台上，却让所有听众眼前为之一亮！《在克拉普芬森林》偶尔会被某些搞笑的指挥导演成一出两鸟“争风吃醋”的热闹场景，杨松斯虽然并没有刻意地那样去做，但却分明可以感受到那份潜藏于音乐中的天真烂漫与幽默诙谐。而最有意思的设计莫过于在《电话机》法兰西波尔卡的尾声处，杨松斯尴尬地从自己口袋中掏出正在响个不停的手机。其实在这首曲目行进的过程中，我就突发奇想般地涌现出了这样一个设计，没想到最终居然真的被我猜中，惊喜之情真是溢于言表！

快乐回归、人心欢悦的同时，优美而华丽的音乐再次向世人展示了施特劳斯家族舞曲的艺术魅力，而杨松斯的处理手法更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一个月前曾聆听过指挥家的两场现场音乐会，似乎感觉杨松斯在对某些段落处理时有猛烈而突然加速的嗜好，谢力昕老师戏称其为“拧毛巾”手法可谓相当形象。可在元旦金色大厅的舞台上，杨松斯仅仅只在《艺术家》四对舞的最后稍稍显露了一下这手“绝活儿”。而《艺术家的生涯》圆舞曲行进到尾声时，高潮段落前乐队一度稍稍放缓了步伐，我还以为指挥又将以带有个人色彩的骤然加速完结全曲；结果却想错了，杨松斯恰恰给出了一个沉稳而浪漫收尾，显得颇为大气。

因此我相信，对于施特劳斯的这些作品，杨松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稍稍扩大了低音大提琴声部以利于乐队展现更厚重的音色。他让《射门》快速波尔卡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感、《入城式进行曲》在他棒下变得步履坚实、铿锵有力、《新拨弦》波尔卡轻盈中不乏高贵、《西班牙人》进行曲则让人充满着舞动双手的欲望。杨松斯并没有试图赋予这些曲目以统一的格调，一切都以作品特点并结合他自己的理解来加以诠释。所以，如《激情》波尔卡、《匈牙利人民万岁》快速波尔卡这类喧闹的曲子，杨松斯赋予了它们更为强烈而外向的表现力，以至于“骨架”变得有些过于坚硬；而对于《春之声》、《好朋友》、《大湖》以及《蓝色多瑙河》这类大篇幅圆舞曲，则侧重于充分赋予它们歌唱性，并突出其中的舞蹈线条和情感脉络。与此同时，杨松斯对节奏控制也相当谨慎小心，没有任何马虎，小军鼓在某些曲目中的运用和控制显得尤其到位。

杨松斯的这场新年音乐会，或许不如1987年卡拉扬的那般极致唯美、浪漫辉煌，可能不如小克莱伯那两次来的自然流畅、激昂潇洒，也少了哈农库特的醇厚地道、小泽征尔的趣味盎然，但就整体印象与综合水准而言，当属近十年来非常杰出的一届。不但演出曲目的数量突破了历史记录，演出质量之高同样也可载入史册。因此这也是近年来我看得最为认真、投入的一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自己的大脑始终被杨松斯与维也纳爱乐乐团的精湛表现牢牢地吸引着。一流的艺术家便有这样一种本领——将听众心目中觉得贫乏无味或渐趋腐朽的印象转化为神奇的魅力。2006年元旦的金色大厅，杨松斯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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