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组曲《天方夜谭》录音版本比较
赖伟峰
像《天方夜谭》如此受到欢迎的曲目，自然是名盘林立，让我们先来看看得奖的名盘有哪些。众多录音中，最受瞩目的当然是毕勤指挥皇家爱乐的R2D4、企鹅三星带花双料桂冠名盘，我们都知道R2D4是发烧录音的权威代表，而企鹅三星带花则是均衡诠释见长，因此一张唱片能够同时获得R2D4与企鹅三星带花两种截然不同美学系统的青睐，自是十分难得。苏丹王一开始的威严恫吓极具震撼力，接着毕勤爵士以偏缓的步调，优雅浪漫而有点吊人胃口地铺陈出来，弦乐群的质感密度极高，在音乐情绪上完全地贴切故事发展，各声部首席都扮演着称职的Leader，尤其小提琴主奏Steven Staryk表现可圈可点，带着该声部紧密地与毕勤充满舞蹈感的节奏行进。第二乐章开头各木管部的solo表现更是绝无仅有，自由度高而自信的挥洒，令人印象深刻。一、二、三乐章的步调都相当同步属于中板偏缓的感觉，带点惆怅与无奈。第四乐章低音弦乐部展现稳重的推动力，小号领奏的紧密度也略差，同时转制成CD之后音质的柔美度不如LP。而不久前推出的GROC系列CD其转制效果并不输旧版CD，空间与堂音都有不错表现。毕勤版整体来说并非“能量充沛型”，而是充满人文味道的潇洒表现，因此初听此曲，个人并不推荐毕勤版，不过就收藏角度来说，此版当然是首选之一。当然Christopher Parker在Kingsway Wall的录音当然也说明了本片荣膺发烧名盘的道理。
TAS榜单选了莱纳指挥芝加哥交响版。这张唱片光以CD来说至少就出过四次，早期的Red Seal版、Gold Seal版、Living Stereo版、以及Living Stereo 24K Gold版，因此对爱乐者来说是绝对不陌生的录音。在铜管上的表现，芝加哥交响的圆熟饱满自是无人能比，这样的苏丹王多了几分油光，少了几许霸气，不过以音质高贵感来论，莱纳版是胜出毕勤版，尤其是中低音铜管的弹性，莱纳版真是令人爱不释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丰富生动的乐器质感支持，在许多慢板过门之处，莱纳的处理显得有些冗赘，加上各部Leader的表现不似毕勤版机智，小提琴主奏Sindey Harth相较于莱纳显得有点弱势，容易让音乐产生腻感。所幸《天方夜谭》从头到尾几乎都有高潮，尤其是第四乐章的乐团紧凑感以及「破船」之处的表现，保证让您听得彷佛脑袋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似的，莱纳的指挥特色在此得以完全发挥，此版推荐给第一次购买此曲录音的朋友。
再来看看日本《唱片艺术》名曲名盘三百，在崇尚大师的传统里，罗斯托波维契指挥巴黎管弦的版本，竟然在83、87、93、99年都获得首选，也就是说连续四届名曲名盘三百的首选，《唱片艺术》有史以来像这样四连霸的唱片只有三十四张而已，罗斯托波维契凭什么一手遮天，挡得其它演出无法出头。其实，此版录音的好，过去LP就已经早有口碑，只不过国内有机会听到的是转制效果不好的中低价版，直到日版HS2088出现与LP相同封面的版本。此版虽然音质经过转制偏瘦，但可以明显感觉到罗斯托波维契纳一份身为俄国人的自信，长大的乐句呼吸、惊人的管弦动态、再加上绵密整齐的弦乐弓法，当您听到一波波的高潮的堆砌时，绝对会毫无条件地认同日本人的看法，对于此版我个人也投下推荐的一票！而翻遍CD唱片内页遍寻不着的小提琴独奏家（还望识者告知），他杰出的表现也不让罗氏专美于前。在柔情浪漫的桥段里，罗氏更让我们体验到俄国人不是只有强悍的一面，也有深情温柔的因子（不知道是不是搭配了巴黎管弦的缘故），此版是极有味道又耐听的版本。
企鹅三星带花除了毕勤的版本外，还另外选了马克拉斯指挥伦敦交响的版。挟着Telarc优异的录音水平，马克拉斯以透明均衡的管弦表现诠释《天方夜谭》。单论小提琴主奏的质感，此版的Rudolf Caehler当推最佳音质奖，也就是说这位雪哈拉莎德的声音最为甜美！不过在诠释上无论分句呼吸、张力铺陈，马克拉斯可都是中规中矩演出，精准的节奏感毫无差池踰越的挥洒，以一种中庸的真诚之美感动人，难怪企鹅三公对此版爱誉有加，属于内敛资深的乐迷适合收藏的版本。
另外有趣的是，像《天方夜谭》这样热门知名的俄国曲目，但是俄国指挥加上俄国乐团的“纯种俄系”录音并不常容易找到，让我个人觉得十分纳闷。录音清单上的几个“纯种俄系”录音：俄国老牌指挥Nikolai Golovanov在Arlecchino的录音、Gorkovenko指挥圣彼得堡广电交响（Infinity Digital）、N. Anosov（罗杰德汶斯基原名）指挥波修瓦剧院管弦（Multisonic）、史维塔诺夫指挥USSR交响（Melodiya）等四版，我在市面并没有找到，写《天方夜谭》版本比较没听过这几版毕竟是遗憾，欢迎有识之士告知哪里可以寻得。
而俄国指挥的代表人物穆拉汶斯基似乎也没有录《天方夜谭》，因此现在当红的俄国指挥乐团组合，泰密卡诺夫与圣彼得堡爱乐、普雷特涅夫与俄罗斯国立管弦、葛济夫与基洛夫管弦三组的《天方夜谭》录音格外令我期待，其中尤其以葛济夫为甚，因为他过去对于里姆斯基-哥萨科夫的歌剧用心甚钜，在他的管弦法上应当有不少琢磨，不过这样的期待只能时间来证明了！
而俄国指挥搭配他国乐团，除了知名的罗斯托波维契版与巴黎管弦日本唱片艺术四连霸版之外，我个人在此郑重推荐孔德拉辛指挥阿姆斯特丹大会堂管弦的版本，此版CD正价版市面上已经难寻，感谢刘顾问提供他的收藏让我们闻香，若日后各位有机会在二手唱片看到此版，一定要第一手抢下！此版曾经是唱片艺术第二位，独奏小提琴家Herman Krebbers是众多版本中“名号”最响的一位，他的演出纤细充满戏剧性，对比于阿姆斯特丹大会堂的雄浑宽广显得张力十足，彷佛细索单挑千万斤重物般“险象环生”。孔德拉辛在前三个乐章十分“制约”地控制乐团，没有口气吓人的苏丹王，有没有赚人热泪的情爱场面，但是他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最后乐章的“爆发”。孔德拉辛将自己化身为说故事的雪哈拉莎德，将听众全都看成挑剔万分的苏丹王，以终乐章的极度精采来一决胜负，彷佛九局下半两人出局的满贯逆转全垒打。
阿胥肯纳吉指挥爱乐管弦也是个“闷骚”的版本，能量同样凝聚在最后一个乐章爆发，前三个乐章讲究的就是布局、均衡、节制，虽然没有独到风格去讨喜听众，让大家留下深刻印象，但却是十分耐听受用的版本。小提琴独奏Christopher Warren-Green的拉奏饱满清晰，与乐团的声息相通。我个人对充满人文味道的此版相当推崇，着重精神层面（音乐的绝对性）而不着重此曲标题性的朋友不妨考虑。
史维塔诺夫的音乐风格一向是舒缓宽广中带着韧性，他指挥伦敦交响除了表现出厚实的俄国味外，依然不脱他一贯的路线。此版在Abbey Road录音室的作品出自名师Neville Boyling之手，无论录音或是诠释都本版都被坊间低估。小提琴独奏者John Georgiadis的演奏就像是手腕灵活的王妃，滑不溜丢地让苏丹王捉不着把柄！Forte系列推出此版让我们一窥前辈俄国指挥另一种《天方夜谭》的面貌。
泰密卡诺夫也是比较没火气的俄国指挥，这是他稍早与纽约爱乐的录音，音乐进行的速度对比较大，不过各声部雕功细腻优美，不仅旋律性强，同时注重内声部的均衡感与细节表现，录音表现也相当不错。但是有点流于见树不见林的况味，不仅戏剧张力有点松散，终乐章也显得太过温吞。其实我个人真正期待的是泰密卡诺夫与圣彼得堡爱乐的合作，以他们过去的柴可夫斯基交响曲表现看来，理应有不错的成绩。同样的伦敦交响，在杨颂斯手中与史维塔诺夫手中就有着不同的风味。他的演出深具朝气活力，但却有不够深邃沉稳的疑虑，虽然流畅平稳但是小提琴主奏Joakim Svenheden的拉奏实在冷了一点，像是酷酷的王妃在向苏丹王说教，没有太多说服力。
接着我们来看在《天方夜谭》有两次以上录音者的表现，纪录上来看杰利毕达克对《天方夜谭》相当感兴趣，四次录音与四个不同的乐团。不过我手边只有他最新发行指挥斯图加特广播交响管弦的版本，此版相当具有特色，就算不收藏都应该一听。杰老以平沙落雁掀开此曲序幕，呈现的不是苏丹王的威仪，而是杰利毕达克的自信，一股阴柔的管弦暗劲绵延地涌动着，与其它指挥的处理硬是不同。他去除掉钢硬的戏剧外貌，反求内在的调和与韧度，可以说是极具个人化的《天方夜谭》。虽然是非常态的演出，但却深具说服力，能在众多诠释中脱颖而出，颇有鹤立鸡群之姿，显然他完全地驾驭了这首曲子，而没有让自己与乐团陷入泥淖中，推荐给段数较高的乐友。
史托考夫斯基的两版分别是指挥伦敦交响（1964年录音）与皇家爱乐（1975年录音），伦敦交响、皇家爱乐两版的小提琴主奏均为Erich Gruenberg，不过录音结果截然不同，伦敦版音质较亮、皇家版则偏暗（建议此版音量开大）。以小提琴主奏来说，伦敦版时的Erich Gruenberg较为杰出，能够带动乐团的情绪。伦敦交响因此从一介绅士成为精力无穷的冒险家，弦乐群的质感被调教成极富特色，左右声部的分离度很高，第三乐章处理得像极电影配乐，第四乐章还出现“团来疯”的狂乱场面，大音量时甚至发觉有Over的情况出现。反观皇家版则气质显得沉稳，几乎听不出是同一指挥的手法。以音乐的紧凑度来说，我建议伦敦版，而两版都可以听出史托考夫斯基“搞鬼”之处。不过，严格来说这两版我都不推荐。
另外，马捷尔与普烈文也都录有两版，但我手边都只有一版。正巧马捷尔与普烈文这两版分别与欧陆两大乐团柏林爱乐、维也纳爱乐合作。马捷尔与柏林爱乐版的小提琴主奏Leon Spierer显得有点散漫做作（尤其是第一、四两个乐章），彷佛小提琴协奏曲一般，因此音乐整体听来不够流畅，戏剧标题性不足、绝对感又不够，马捷尔可以说是两面不讨好。所幸，平稳的演出加上不差的录音，才能让此版能顺利听毕。普烈文与维也纳爱乐版颇令人期待，因为他自身是管弦高手加上顶尖乐手助阵，果然第一声铜管合音一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如果市面上还找得到此版，不妨买回去与俄国指挥的凌厉，作个比对。看您喜欢俄系的戏剧张力还是喜欢维也纳爱乐的和谐。虽然小泽征尔、伯恩斯坦也有两版，但可惜并没机会听到。
安塞美指挥瑞士罗曼德管弦，是戏剧性表现强烈的最佳记录，这位戏剧音乐的祭酒，当《天方夜谭》诠释已经转为2CD低价版时，唱片中依然有着充沛能量！安塞美呈现的管弦美感，就像一只七彩羽毛的鹦鹉般眩丽夺目，他对乐团的驱策力在众多演出中，和罗斯托波维契与巴黎管弦、孔德拉辛与阿姆斯特丹大皇堂、莱纳与芝加哥交响相比，都属于第一流的等级。想要追求高品质演出，又要求唱片价位，还能多听些里姆斯基-哥萨科夫其它作品的话，此版个人强力推荐！！
郑明勋指挥巴士底歌剧管弦，光看卡司也是很容易被忽略的版本，不过对于常收看“刘仁阳谈唱片”的朋友对此版一定不陌生，这是顾问推荐过的《天方夜谭》录音，录音美、诠释佳，错过可惜，也是郑明勋坚强演出实力的明证。
如果广义来说，亚美尼亚指挥L. Tjeknavorian与爱沙尼亚的叶维也可以算为俄国指挥，L. Tjeknavorian指挥亚美尼亚爱乐，算是这次版本比较的黑马，这位亚美尼亚出生、毕业于奥福音乐院以及莫扎特音乐院的指挥在英、美、北欧享有极高的声望，他以简洁却精准的表情，独树一帜的演出速度让我留下深刻印象，尤其在充满俄国民族风的节奏进行时，亚美尼亚爱乐自然流畅远胜过维也纳爱乐。ASV的录音质感相当好而且堂音充沛，难怪留声机杂志曾给此版极高的评价，推荐给您。叶维指挥苏格兰国家管弦气势宽广却不沉重，注重的是一种理性的分析推演，小提琴主奏Edwin Paling的琴音通透飘逸简直就像效果器，苏格兰国家管弦在气质上一直意图营造俄式氛围，以整体来说也的确达到这种效果，紧凑、张力、过瘾。本片在Chandos录音中，是少见的丰润代表，与柴可夫斯基《哈姆雷特》、舒伯特《钢琴三重奏》等录音可以媲美。
杜拉第指挥伦敦交响的硬调子，蒙都指挥旧金山交响的犹疑不绝，倒是没有让我留下太深的印象。J. Sandor指挥匈牙利国立管弦，则是另一版与Naxos相同的低价版代表。
聆听《天方夜谭》的录音，管弦乐团的音色、声部平衡、凝聚力极为重要。另外，小提琴主奏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在诠释上，就看您喜欢从头戏剧到底的大悲大喜演出，还是隐忍到最后乐章才爆发的倒吃甘蔗型。当然，个人化的诠释，以及弃却戏剧性而反求音乐内在绝对性的诠释，也是应该尝试的演出。
台湾《音响论坛》杂志提供
摘自《古典音乐资讯》
R2D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