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也悬
这是南方周末上海站记者翟明磊的上海报道原稿,发表时被删去了关键的部分上海隐忧.在原报道中,该记者通过调查质疑上海的数字.这是广东省委不准报外省疫情的规定所致.此文写在世界卫生组织记者招待会前,当时官方数字为拟似8例,确诊2例.当时这一数字已是不实的.
没有可以公开的途径,该记者只能通过电子邮件将此文传递给朋友,请他们告知周围的人.特别在上海的居民.一定要加以预防.
上海保卫战
如临大敌,怎能不如临大敌。尽管4月22日,上海政府公布了确诊2人,拟似8人的数字.上海的专家仍不敢稍稍喘息.“你不能因此说我们预防工作好”传染病专家翁心华大夫语气沉重“传染病有其特殊性，是跳跃式的，离最初疫区远的地方反而先发生，远离广州的北京爆发了，远离北京的山西爆发了，上海是不是一个时间差？我们从不敢掉以轻心。”上海没有天时，五月下旬，上海江南将进入霉雨季节，这一季节是各种传染病高发时期。上海只有靠人。
上海已准备了1000张病床严阵以待。(首批400张已准备好,第二批600张在筹备中)
北京广州相继沦陷后，上海成了中国沙阿司防治的关键。“能不能保住上海，上海一旦爆发，将是难以想象的局面。”上海外办杨国强主任面对国外人士，神色近乎凝重。
上海已亮黄灯
上海人历来与国际结轨，为了沙阿司大敌，上海也筑起了一座洋味的边城：按绿灯，黄灯，橙灯，红灯设置ABCD四级疫情预备。目前上海处于黄灯，仅是卫生局来指挥，一旦进入C级及局灶性爆发，上海各县区政府将加入进来。而一旦进入红灯即暴发流行，上海将把战役指挥权交给市政府。
17类政府机构全部规定好详责。守城之责分明，论功斩首有据。
1988年的甲肝波及31万上海人，见过防疫大世面的上海人，吸取的经验非同寻常。
两个月前，上海已悄悄成立了沙阿司防治领导小组，20多位专家组成的专家组已开始工作。全市目前110个发热门诊其实另一副面孔是110个传染病的观测点。上海的防疫神经已经全部到了末稍。这是甲肝教训的产物：必须全民防疫。在发热门诊可以保证沙阿司初期就得到发现，一旦发现可疑——隔离。比起杭州药店不卖退烧药逼百姓就医的方式可谓一文，一武。上海显然技高一筹。
上海的隐忧
目前上海确诊的两个病人是父女俩父亲67岁，女儿40岁，女儿从事信息行业工作，大半年在香港，小半年在上海，在香港染上了沙阿司。父女俩送来时已奄奄一息，靠呼吸器为生，4月五日入院后，目前已明显好转，康复希望很大。这两例病人，上海特意用了病毒基因测定RT——PCR技术，测定专门用的是德国的试剂。
先前曾有西方媒体质疑上海如此低的确诊数字。对此华山医院的翁心华医生这样解释，上海拟似病人是用1+2+3+4方式判断，(目前按新标准放宽2+3+4,1+2+3均可)即来自疫区，发烧，白血球不高，X光片有异等必备条件来判断。而确诊病人是1+2+3+4+5，（多一个抗生素治疗无效）还加分子生物血清探索判断。这其实已是病源学的确诊了,由于临床诊断这一新病，缺少病源体，所以确诊数低。上海方面其实耍了一个技术上的花招,将临床诊断与病源学确诊混为一谈.取消了临床诊断的公布数.
华山医院已确定的拟似病人有5个,并已移交至传染病医院。
上海肺科医院医生李惠萍称本院现有拟似病人四例.
上海传染病医院巫善明院长则认为有可能是转移到定点医院的拟似病人与其它医院进行了重复统计，他称传染病院拟似病人曾有过10多例，隔离的病人在15例以上。
但通过一内部渠道,我们知道仅传染病院隔离病人已达38例.
记者发现巫的解释仍很难说明各医院相加的疑似病人数与8个公开数的差距.而四个定点医院院方均不肯向记者提供疑似病人数.并说卫生局有统一口径。
在此文收尾时,上海官方宣布的确诊数为2个,疑拟为8个,但仅记者掌握的四个医院(华山,瑞金,传染,肺科)的数字(拟似已有15多个)已远远超过这些数字,记者掌握的数字还不包括另外两个定点医院与其它医院的确诊与拟似人数,因此记者质疑上海官方数字的真实性.
尽管上海沙阿司工作在数字上有争议,并不妨碍上海仍未有大规模流行的认定.但是由于治疗的保密,上海公众对此病真相知之甚少.
瑞金医院黄召光医师是上海呼吸学会主任委员，也是上海沙阿司专家组成员，他从医治情况发现国内大部分死亡者是青壮年，而不是外界所传老年人，因为人为抗病毒而产生的过度反应往往伤害自身，而年轻人的过度反应往往大于老年人，这些年轻人由过过度反应直接死于AIDS肺泡破坏。瑞金医院有二个拟似病人。
目前 黄召光医师担心的是，一个是早期沙阿司病人有X光片不见肺部阴影的可能性，这样的病人可能被放过，还有一定要从疫区来，或已经有传染源人在附近，或传染给别人过才能被诊为可疑病人，会不会漏掉一些病人。“我们严格按标准来的，如果上海未来产生爆发性沙阿司，我们就需要检查一下我们收治标准是否过窄。”
上海标准漏洞之处是先前收治标准病人除了临床的症状,还必须来自疫区,或者是居住地和单位已有沙阿司病人或者是自已得病后别人也被传染,这种荒唐的标准其实在搞标准的循环。南京的一例金姓确诊病例,正是瞒报了来自疫区史,导致漏诊,并延迟了10天才收治,并混入普通病房.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如果病人瞒住自已疫区史,就可能被漏治.
另一个大的忧患是没有足够的隔离病房,“这几年医院追求效益,传染病房大多关停并转了.国家应当承担起这一责任，前几年的上海肝炎大流行，给我们留下了几个有经验的院长，却没有留下一套公共紧急事件的反应机制。”翁心华称。
抓住沙阿司病毒
从4月2日起，有一群人每天只能睡2——4个小时。18天无休无眠。袁正宏，卫生部医学分子病毒学重点实验室主任带着他四个人的队伍成为上海沙阿司病源突击队。
“我真担心他们的身体会跨掉”中科院院士闻玉梅是这支突击队指导者。“我们干的是终于找出了沙阿司病毒的毒株分段全部基因。也就是说我们终于认清了凶手的身体，特征，为下一步研制疫苗打下基础。”。上海因此终于对沙阿司病例作出特异性基因病源判断。
目前上海确诊的两例均已做过这一鉴定。
这一鉴定意义重大。
4月23日晚11点，闻院士接到杨晓渡市长的电话，原来上海出现了一个有典型沙阿司症状的女孩，虽是拟似病人，但不能确定，政府在封不封掉学校上无法定夺。经过病源基因鉴定，闻院士确定并非沙阿司，可用抗生素治疗。目前病孩已好转。
这样重大的鉴定有过三例，也就是减少了三起不必要的人群恐慌。稳定了上海的局势。
日前，联合卫生组织专家对上海方面的特异性鉴定高度评介“为什么不立即向全国，全世界推广”德国专家问。
据悉闻新梅院士正在与广州元帅钟南山院士与香港科学界合作准备研制沙阿司疫苗。已是70岁高龄的闻院士被复旦院方劝说“沙阿司时期请安心在家”这位中国微生物权威却亲自飞往广州。“我不怕”老太太微笑。
“爷叔，阿伯，不要怕”
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上海唯一的政府沙阿司热线52285500是上海唯一的沙阿司热线，目前已从10门电话扩充到十五门。上海大众卫生报的编辑部主任华中义每晚接八十多个电话，口干舌燥。上海是个平民占主导的城市，这个热线正是为他们而设的。
提起热线,华中义称: “对沙阿司有不必要的恐慌,例如北京大学提前放假,但北方认为上海与广州一样是疫区,甚至不许上海籍学生回上海.”
华中义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现象。上海不少老百姓有了发热的病不敢去看。原来他们分不清感冒与沙阿司，一怕打乱自已的工作生活，因为一旦家庭开支减少了，平民特别是下岗工人耗不起。而且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惧感，怕进了发热门诊被隔离。
华中义们主要的工作是安慰劝说这部分老百姓去看病。“爷叔阿伯不要怕。”这句话，重复最多。
他们用直接的话告诉老百姓病耗不起，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
“爷叔，这病死亡率没有肺炎高，因为传染率高，所以总数就多了，就吓人了。这沙阿司最怕就是发了还拖，拖一个礼拜，肺就死了，只能移植。”内心焦虑，华中义还要语态和缓地劝说上海老百姓，甚至感到恐惧的医护人员。华认为这也是一种真正大众知情权，而知情是消除恐慌的唯一方式。
“老师傅，喝酒没用场。”
“阿姨，用醋消毒勿灵，要用0.5%的过氧乙酸喷洒.”
“口罩要戴,不好长戴,口罩戴长了,鼻粘膜受不了刺激,反而容易感冒.”
“上海霉雨季是五月下旬,是传染病,高发时期,要在来到之前做好个人防预工作,有个中药药方:苍术12克，霍香12 克……”
“一定勿要忘记：头煎与尾煎药水混在一起分两次吃。”
不要小看这门热线电话，他直接告诉了4000个平民真实的沙阿司知识，也安慰了他们恐慌的心。
请谨慎地到上海来
和普通城市不同的是上海除了在沙阿司时期给与老百姓足够的信心支撑，还需要面对国外人士的质疑。
“我从北京飞到上海，为什么从飞机到机场没有一点防疫措施，上飞机时，要我填一张沙阿司调查表，下飞机没有人收。”4月22日,一位国外领事馆人员称。
“是的，这个问题是存在的，上个星期五，我们的韩正市长从北京回上海，也发现了这样的问题，我们机场人员没有严格执行我们的规定。请告诉我你坐的航班。”
“ 你对想到上海旅行公干的外国人有何建议？”
“请你们对到上海来持谨慎态度。目前有一些往来被取消，既有国外取消邀请，也有我们主动取消出访。我们不希望上海旅行社组织团队到其它国家与地区。也不鼓励旅行社接受外来团队特别是疫区来的团队，市政府也取消了外出访问。”
“为何不能告诉我们被隔离的人士的姓名，地址好让我们采取必要的防范行动？”一位日本领事馆官员问。
“我们会将姓名交给WHO。”
这一番对话发生在外国记者与市府外办发言人杨国强与卫生局刘国华副局长之间。
“不完全统计，在上海有10万外国人士，我们关心你们的安全。”上海政府称。
“世界卫生组织是否对上海满意？”
“世界卫生组织是应上海政府邀请来上海，希望他们找到我们防疫体系的弱点。我们除了安排的项目，还给他们留有充足的时间到上海300家医院商场等地自由抽检。”
上海政府试图做出透明与务实的资态。
世界卫生组织在上海
为什么上海这么大的城市确诊的沙阿司病人这么少？
全世界的好奇促发了世界卫生组织上海之行。
4月21日晚8点，世界卫生组织6名专家在上海市长的晚宴后，突然提出去第二人民医院。此后数天，专家们拒绝了上海官方浦江夜游的活动，完全分成四个小组，有意避开三级医院，突击抽检二级医院。
上海方面私下嘀咕“怎么有点象联合国核查？”
至此世界卫生组织才公开把质疑放在桌面：
1， 上海防疫体系是否有弱点。
2，上海确诊人数这么少，是不是把应当确诊的人降级到拟似与可疑人群中？故意隐藏。
3， 上海有没有可靠的实验室条件。
面对世界卫生组织“找碴”。上海方面表现了大度。不仅把地图放到每个专家手中，让他们随意圈地抽检。并将所有拟似病例的病历摊在专家面前。上海卫生局表态“上海是开放的上海，上海不仅是上海人的而是全世界的。我们接受监督。”
4月24日世界卫生组织将公布检查结果。
而这一切也许将在未来10多天见到分晓 。
据悉上海已准备了第一批400张病床,后继的600张病床也在筹备中。战场已铺开。
一场沙阿司的“淮海战役”将决定上海所做一切是外强中干，还是金枪不倒。
(写于4月23日,4月24日南方周末发表时被删大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