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图片中,图1上镜的是我其中一块水田,面积1亩2分税。
一畦春韭绿,
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
何须耕织忙。
黛玉这几句诗,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坛子里耕过田犁过地的人应该不太多吧。即使同龄(我奔4,不算太老)。我小时候早就和平了,就还算不上盛世呢。有时甚至还是“饥馁”的。跟着父母耕田种地,建一间瓦房,很长时间一天只能中午吃一顿饭,早晚餐喝粥。
劳力上我与母亲是家里的主力--我是长子,父亲在外镇工作。弟弟年纪小。驶牛耙田,上山担草,犁坑种地,担粪种菜,割禾打谷(人力,用脚踩的打禾机)......一直干到中学毕业外地读书。外地读书有时帮不上忙,心里就很愧疚的。
耕田犁地,自然就要牛。耕牛是一黄牛,我从小放大的(那时我也就十岁左右)。懂人性,认得我全家所有人的身影与声音。吃草、休息时听到我们讲话,远远的就抬起头看、向前拢直耳朵听。有时出田上山务农,我经常会摘点芒草嫩芽给它吃--这些事情前段时间母亲还在提起。那个年代,农村牛狗猫猪都是有相当重要的作用,直接扛着家里的劳力和经济来源,我们乡亲们对它们都有深厚感情的。
说起来可能大家会觉得好笑--家里养的牛狗猫猪,我都是从小带大,跟它们玩,一步步的将它们驯化得比较懂人性。尤其是土狗与牛。狗也是很长的故事啊,就以后再说吧。
平时一起玩,宝贝它,但犁田时却要打它。尤其休息一季刚开犁时,牛身软、拖犁牛膀子痛,甚至脱皮。有时牛受不了就会撒赖躺田里死活不起来--这个时候就得停下手上的活,找条韧实的棍子先狠抽一轮,就老实起来干活了。这条棍的选择是很有讲究的:不能太大太硬,会打伤牛的筋骨;不能太细太软,会使不上力,出不了效果;也不能太嫩太脆,打几下就断掉。要有较好的韧性,又比较皮实的。渠头山边的小杆老黄竹,是最佳选择。
慢慢的牛也就适应了,一季的春耕或秋耕就顺利完成了。牛是我带大的,打的时候每抽一棍,心里就痛一下的。开始时下不了手,后来心就逼着硬起来了--母亲说一片的田晾着呢;一个大男人,要给弟弟做榜样,以后要担重担,要当家。
后来请人耕田后这头黄牛卖掉了,我伤心了很久。现在偶尔还会想起它,清晰的记得它看我走来时远远的抬起头看、向前拢直耳朵听的样子。哞--哞--,耳边仿佛听到它的叫声。
被母亲训作大人时,我其实才小十几岁,远未到十八岁。但母亲这个叫法给我的领会却很奇妙--既是鼓励,不要觉得自己弱小,激发自己身上的意志与力量;又是鞭策,你要敢于担家,能够立户。
说到了母亲呢。
父亲外镇工作,母亲一人担起全家好几亩田地。她没有文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却有着深厚的传统道德,仁厚且严格的家教使我两兄弟受益终生。大至做人处世,人生信念;小至珍物持家、担水烧菜。在开始懂事、分担农活家务时,我一直以母亲为榜样,一直以追赶、超过她为当时伟大的人生目标。插秧时,一边快手的拈插,一边比对着身前完成的面积;割禾时,一边快速的掳割,一边比对着身后积下的禾把。煮菜时,也努力思考,当做出令弟弟吃饭时像称赞母亲那样称赞饭菜的味道时,我心中就有一种说出来的幸福、自豪。
但一直到现在,我发觉都赶不上母亲。虽然我早已经是家庭顶梁柱,创造的财富早就超过他们夫妻很多倍,很多大事也早就担过来了。
这一辈子,我都远远赶不上母亲了。
很多情景啊,经历过后,都很寻常的。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小磕小碰,一点触动,一些人物事不小心偶尔想起了,眼睛会潮润。有时眼泪会下来呢。
感激这一段日子呢。这段辛苦丰盈的日子让人一辈子踏实,有底气。一般的坎,要打垮我们,不太容易呢。
这一次,咬咬牙,也会挺过去的。